远离黄赌毒,不做男人救世主。拒绝凤凰男,富 婆别去东南亚。
端午档陈思诚担任监制、编剧兼制片的《消失的她》,也稳稳吃上了性别红利这碗饭。据说,有影院门口的朱一龙人形立牌的头,被不知名群众撅折了。出电影院时,有女生对男友发无名火:“别牵我,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当然是用户反馈式的营销套路,我们雪亮的眼睛早就看得透透的。但电影两个小时的沉浸式凤凰男心理剖析,对亲密关系的破坏程度,显然比杨笠的脱口秀更大。后者只会让你拿来测试男友对性别议题的包容度,能不能正视“明普却信”。
而前者却是对人性之恶的极致推演,让女性观众直接联想起冰柜藏尸案、泰国杀妻案等一系列社会事件。 陈思诚就是这样一种导演,虽然故事缺乏原创性不是融梗就是改编翻拍,但他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抓到话题红利。《北京爱情故事》抓住了拼盘爱情片的尾巴,《唐人街探案》系列将喜剧悬疑的名头打响,《误杀》又开始瞄准外国IP塑造“伟大的父亲”,《消失的她》改编自苏联电影却融入了反诈反赌、凤凰男、女性互助等多种高热议题,极大延展了悬疑片内容广度。
与大众共鸣失之交臂的好像只有《外太空的莫扎特》,但硬糖君特别能感受到这是陈思诚唯一想要认真拍的、进行自我表达的电影。
擅长“公式电影”的陈思诚总是能够将内容与议题巧妙剪裁缝合,但如果单纯进行个性化创作,他又有点“江郎裁尽”的味道。 凤凰男的心,他懂
《消失的她》应该是年度最有教育意义的影片。首先,没有三头六臂不要去东南亚旅游。其次,对男人的精准扶贫并不能让他感恩,须知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最后,这个世上最关心你的人可能不是你老公,而是你闺蜜。(下文含少量剧透,不涉关键情节)
电影对男主何非(朱一龙饰)的塑造,是相对细腻完整的。他从一个底层青年变成烂赌鬼,遇到富家女后苦心攻略,以及最后布下可怖陷阱的转变,有多个层次的递进和转折。朱一龙的演绎,应该说能够起到烟雾弹的作用,有效防止了观众过早地直通结局。
“年轻人最后的盼头,是佛祖和彩票。”前段时间,社会学学者朱虹论述该观点时,被网友指出“说到年轻人穷的时候,你笑得特别开心”。同样的,对于《消失的她》中何非的种种凤凰男思维,很多观众可能也是疏离惊诧的。当我们站在远处去观察某个群体,总不免产生自己是“站在桥上看风景”的优越感。
何非由于没学历没经验,在城市里打拼多年不见出头之日。即便后来在潜水中心当教练,也与他心中的理想生活相距甚远。此时网络赌博将他拉入深渊,和所有赌徒的故事差不多,刚开始赌运都挺好的。
硬糖君深度怀疑何非和他老婆没啥可聊的。不止是两人学历上的差距,而是社会认知和价值观的多维度参差。当然,就算不懂画,他也可以陪对方去看画展、艺术展。当一个恋爱对象和你不怎么匹配时,必须谨记陪伴是一种最廉价的付出。回忆大多数社会新闻里凤凰男妻子们的话,是不是都是“婚前对我很好”“很体贴照顾人”?
何非在陈麦(倪妮饰)面前表现出的对妻子的深情,以及他真正所作所为之反差,的确让人犯恶心。尤其是妻子不帮忙还千万赌债的诱因,着实让人不寒而栗。所谓的夫妻风雨同舟可不是把另一半当提款机,关键其嗜赌成性,“帮还”只能继续害死他。
电影结局有个高争议性情节,在社交网络也颇为火热:在得知妻子已经怀孕后,何非呐喊嘶吼流下鳄鱼的眼泪。不少观众诟病:一个根本不把老婆的命放在心上的男人,却为失手害了自己的孩子而后悔,这不是很讽刺吗?男人果然只看中孩子,不在乎女人。
硬糖君想说大家错怪陈思诚了,这段剧情还是要用凤凰男的思维来分析。何非绝不是后悔设局,而是既然已有孩子,本可以不必如此冒进,用孩子不直接就把富豪老婆给套牢了吗?
凤凰男是最精的,怎么可能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更可能像《恐怖鸡》的主角那样思考:“怪就怪自己一时心软,不够狠不够坏。不过也不要紧,唯有下次做好一点。”
性别红利怎么吃?
《消失的她》里何非老婆的闺蜜曼曼,换成除了倪妮之外的任何一个女演员,可能都不会那么姬。倪妮自曝暗恋一个同校(女校)游泳队的姐姐时,连何炅都没能把话给圆回来。好笑程度,跟曾舜晞理想型是一米八有得一比。
看得出陈思诚也是第一次拍girls help girls,生涩程度让人头皮发麻。在他贫瘠的直男思维里,也只能设想出何非老婆劝过想要跳楼的曼曼这种刻板的“过命梗”。还有二女在画室的回忆杀,那个暧昧的氛围呀,不亲一口简直对不起滤镜。至于两个女性到底应该怎么互相吸引、怎么形成友谊、怎么惺惺相惜,陈导不懂也没条件懂。
女性互助,绝对是一个好主题,只是陈思诚的打开方式过于粗糙。咱就是说,有倪妮这样的闺蜜,每天和姐姐亲亲贴贴都忙死了,谁还和朱一龙结婚啊?况且像何非那么会算计的凤凰男,连老婆的闺蜜都没调查清楚,简直可以称为剧情bug。
电影另一个出彩的女性角色是文咏珊饰演的“假李木子”。如果倪妮是那种有点柔软的T,那么文咏珊绝对是十分强势的P。陈思诚需要的是一个妖冶尤物,但文咏珊自带的气质确实超过了老板的要求。那句“我要你的全部”的台词,真有刺骨的凛冽感。
哪怕在朱一龙非常用劲的对手戏里,硬糖君的目光也一直被文咏珊牵着走。在她松弛的性感面前,朱一龙的大起大落反而稍逊风骚。
不过,《消失的她》还是把文咏珊设计成了“女性符号”。在这场局中局里,她只需要妖冶只需要性感。关于她为什么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去帮助陈麦,电影选择一笔带过。她以身为饵,却缺乏必要动机,完全被阉割了丰满的人性底色。
必须指出,尽管陈思诚有意靠拢性别题材,但他几乎没有从女性的视角出发过。整部电影都以凤凰男的视野为框架,我们不知道李木子从头到尾的真实想法。愿意与何非交往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在潜水时给他看怀孕B超是不是打算原谅对方。除了陈麦比较丰盈,片中的“真李木子”和“假李木子”都像两个纸片。
同时,《消失的她》的视听语言存在过满的情况。虽然电影展现了较高的工业化程度,但在堆叠的内容景象下还是缺乏深度的人性描摹。它不遗余力地展现了凤凰男的人性之恶,却将其他角色尤其是主要女性角色设定为工具人。
陈思诚拍的时候,肯定在想:“我咋这么牛逼,连性别红利这碗饭也能吃得这么漂亮!”但真实的呈现效果却是:缺乏批判力的凤凰男批判,与缺乏想象力的女性互助呈现。
永远在风口的陈思诚
接受《电影艺术》采访时,陈思诚说:“所谓的节奏、审美、掌控力都是‘术’的范畴,都是属于技术性的。那些东西固然重要,但对于一个文化作品来讲它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灵魂部分的东西,就是创作者的温度。”
他知道电影应该“道重于术”,但拍出来却总是“术重于道”。短视频上有《消失的她》拍摄花絮,陈思诚对道具组发怒,要求血从文咏珊的额头正中间流下来。而网友的普遍反映却是:“明明第一次更自然,第二次的血跟勾了芡似的。”
血从哪里流固然重要,但恐怕陈思诚在这方面下的功夫超过了角色塑造。而且这种事应该导演崔睿、刘翔来管,陈导作为监制越俎代庖,把两个导演也当成了执行他意图的工具人,就像面对那些女性角色一样。
陈思诚的首部电影是2014年的《北京爱情故事》,现在看评分不高,但却是当年情人节档的票房冠军。虽然电影拼凑的网络段子很多,并且发表了一些对爱情看似很酷实则土味的观点,不过叙事结构尚算新颖。他对几个小故事进行了复杂的关系勾连,使其具有网状叙事的谜题电影特征,也能够得到影像文化素质较高的观众喜爱。
《唐人街探案》则是一种陌生化的胜利,陈思诚通过将悬疑推理和喜剧风格嫁接,实现了商业化诉求。王宝强饰演的唐仁负责搞笑,鄙俗得令人发指。刘昊然饰演的秦风则“多智近妖”,负责推理部分中和唐仁的油腻,形成了人设的调和。
到了唐探系列的后两部,喜剧与推理两大元素不再等量齐观,转而以喜剧为绝对核心,融入动作、推理、悬疑、惊悚等多重风格元素。格调从面向年轻观众的暗黑风,柔化为适合全年龄段观众的“合家欢”。《唐探3》的结尾更像春晚,强制万家灯火、强制“包饺子”。
而在翻拍电影《误杀》时,陈思诚巧妙地利用原IP《误杀瞒天记》的名头,给观众提供了先验性的情感认同。走进影院之前,不少观众就已经知悉陈思诚要拍一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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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陈思诚忽视了逻辑自洽与民族特征的把握。《瞒天》看似臃肿,却在很多细节上做足文章值得细味推敲。《误杀》直奔主题,却有逻辑疏漏和“理念先行”的嫌疑。把一个原印度IP改装成发生在泰国的华侨故事,复杂的背景嵌套已经失去了文化之根。
《外太空的莫扎特》之所以是陈思诚执导电影的最低分(豆瓣4.3)、票房也遭遇挫败(2.23亿),本质是陈导放弃了公式电影,想要展示自己的真功夫。影片极力想讨好孩子们,表现出了赞美儿童希望获得低龄观众喜爱的媚态。但其中家庭与社会议题的探讨流于表面,解决方案也过于想当然。
陈思诚绝对是世界各国好电影、好剧本、好故事的优秀学徒。经他之手,不少陈饭都能焕发新滋味、碰瓷新热点。但他在《消失的她》里想要讨好女性观众、可思维又很直男的拧巴感,确实让硬糖君想劝谏:
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