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熙凤嫁给了贾琏,就因为她的行事机变,言语爽利,得到了这位太婆婆的极大喜爱。王熙凤的口中,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诙谐幽默和新鲜趣谈,经常逗得贾母哈哈大笑,甚至于说出了“明儿只叫你跟着我,我倒常笑笑,觉得开心,不许回家去”的话。
可是,在第五十四回,贾府庆元宵的时候,贾母却讲了一个“喝猴尿”的故事,讽刺伶俐嘴乖的人,都是因为前世和了齐天大圣的尿,今世才得如此心巧嘴乖。听了这个笑话,王熙凤赶忙往外择自己:“好的,幸而我们都是笨嘴笨腮的,不然,也吃了猴儿尿了。”尤氏、娄氏都和李纨笑道:“咱们这里谁是吃过猴儿尿的,别装没事人儿!”
所以,虽然王熙凤替自己打了圆场,但是谁都明白,贾母的这个笑话,针对的就是王熙凤。那么,贾母究竟因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讽刺自己最喜爱的孙媳妇呢?我们不妨来看看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是家宴,少不了要饮酒。先是贾珍带着贾琏,给众人倒了一轮酒。随后贾宝玉也要了一壶暖酒,给众人斟酒。到了黛玉跟前的时候,黛玉偏偏不饮,拿起杯来,放在宝玉唇上,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道:“多谢。”凤姐儿便笑道:“宝玉,别喝冷酒,仔细手打颤儿,明儿拉不得弓,写不得字。”宝玉忙道:“没有吃冷酒。”凤姐笑道:“我知道没有,不过白嘱咐你。”
贾宝玉此时明明提的是一壶暖酒,王熙凤却偏偏要交代他“别喝冷酒”,所以,很明显王熙凤想说的并不是宝玉喝不喝冷酒的事,而是针对的黛玉喂宝玉的那杯酒。王熙凤是坚定的“宝黛”支持者,所以,她经常拿二人开玩笑,此时,看到宝黛当众“秀恩爱”,王熙凤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皮子,再一次拿宝黛开起了玩笑。
可是,王熙凤忘了,平时她拿二人开玩笑,都是私下里,或者只是当着园中几个姐妹的面。这次,可是贾府合族人都在,还有薛姨妈和李婶两个亲戚。本来宝黛的这个举动,就有点稍显出阁,王熙凤的这一句玩笑,更是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沉醉在柔情蜜意中的宝玉和黛玉根本没有意识到王熙凤这句话的真正用意,旁边的贾母却心里明白。
当着这么多族人和亲戚的面,王熙凤多的这一句嘴,很有可能会给别人留下话柄。所以,贾母不得不趁着两个说书的女先儿来说书的时候,发表了一篇自己的观点,“大家子的人口不少,奶妈、丫鬟服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我们家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家的孩子不可能有机会有私情;“编这样说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污秽人家……他何尝知道那仕宦读书人家的道理?……如今我们这样的中等人家说起,也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家的孩子都是懂规矩的,不可能做出不检点的事。
通过这一出“掰谎记”,贾母把宝黛喂酒的事,洗脱干净了——这只是孩子们之间闹着玩,我们家不可能有别的事。可是,对于那个多嘴多舌的王熙凤,贾母却不能放过,于是,她通过“猴尿”的笑话,讽刺王熙凤的多嘴多舌。王熙凤虽然忙着撇清自己,但也听懂了贾母的真正用意,所以,从此王熙凤再也没有过多嘴多舌的话说出了。
可见,纵然贾母再喜欢王熙凤,和她最喜欢的两个孙辈——宝玉和黛玉比起来,王熙凤还是稍占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