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焘熊
说起崇明老白酒,一般人都知道它分菜花黄和十月白两种,即一种是春三四月油菜花开时酿的酒,一种是十月份新稻登场、棉花盛开时酿造的酒。殊不知,在崇明这个江口沙洲上,还有一种大米酿造的酒:花露。
想想崇明人讲话也真的是太有诗意了。他们把灶头画唤为灶花,把种庄稼说成是种花地,把临水面的桥呼作浪塔桥,把农家自酿的一种老白酒竟然叫做“花露”。花露者,花的露水也。
已有文章介绍过,早年崇明乡下造房子娶媳妇嫁女儿做满月的人家,都要请上酿酒师傅来家里酿上几大缸老白酒,以便待客之用。但是,限于旧时大米的紧缺,农家生活贫困,并不是每家年年请得起人酿酒。寻常人家要饮老白酒,大都到镇上或路头小店去,零拷一二斤回来。有时,他们也会自己动手,少量酿造一点老白酒。至于花露,那时只有富裕点的人家才会酿造,因为它的酿造时间长,得经过另外程序的加工,才能成功。
这另外的程序其实并不复杂。农户酿造米酒时,开缸后并不立即把它从盛器中压榨出来,而是在其已经渗出的酒液中,再掺入少量崇明人称作为老烧酒的白酒,然后让两者混在一起,封存后继续让它们发酵。简单地说,花露的酿制步骤包括初发酵(酒曲发酵),再发酵(混合烧酒发酵),陈缸封存和出酒等几道手续,整个酿制工序至少要两三年时间。到时候揭开盖子,那花露浓郁的酒香顿时会溢满整个房间。这刚开缸时的酒色呈现微黄,时间稍微一长,则会变成透明的琥珀色。细细品尝一下,初饮酒质绵厚甜醇,口感细腻润喉,再饮丰满醇厚,绵长回甘。刚柔相济,俗话说茶七酒八,一旦酒酣斟满杯时,会在杯口凸出一道弧线。这般甘冽清幽,这般绵醇如饴,令人满嘴又甜又香,满口又爽又和,香醇甜蜜的酒液几乎粘得人难以张启双唇。这样的酒,不要说喝上几杯,就是嗅几下,也已让人觉得有点微醉。也许这酒用了烧酒作酒引混着发酵,虽极好上口,但后劲十足,不小心会令人酩酊大醉。由于它的产酒量逊于一般的老白酒,且酿造时间长,乡下的农户,都把酿得的花露视为老白酒中的珍品。压榨出来后,把它装在小小的坛内,用笋叶壳一层一层地封紧坛口,储放在阴凉处。待有稀客来到时,才宝贝似地拿出来饮用。
近年来,随着大家对于非物质文化保护工作的重视,岛上老白酒生产企业重新开始了花露的酿造,这一消逝在人们印象中的崇明老白酒珍品,终于又重现江湖,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想想吧,在这北风凛冽、寒气逼人的冬日,如果你来到崇明乡间的农家民宿里,邀三五知己小聚,带家人亲朋共度,围着暖暖的火锅,拌一盆脆爽的金瓜丝,来一道经典的炒肉瓜,烧一碗霜打过的矮脚青菜,煠一盘老毛蟹,就着香酥芋笃的崇明白山羊汤和糟鱼冻,喝上几杯刚刚开坛的花露,那份舒心,那份爽快,那份洒脱,那份怡悦,真是神仙也不过的日子。
诗人陆游当年曾写过“红螺杯小倾花露,紫玉池深贮麝煤”的诗句。也不知他笔下的花露是否和崇明农家所酿的极品老白酒——花露一样香醇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