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中秋讲究的是赏月,所以中秋之夜在诗人的笔下,就是一个充满浪漫之情的夜晚。回想几十年前的小辰光,每年的中秋节之夜,天上的月亮倒总归是圆的,不过心里的浪漫之情,却没留下来多少。
阿拉小辰光,平常的吃食少,中秋节是阿拉迭帮“小鬼头”最最盼望的节日之一,因为到时候就能吃上美味的月饼了。
不过那时候,大家屋里厢的经济条件都不好,大多数辰光只能够吃到相对便宜的苏式月饼,感到已经蛮知足了。记忆当中,苏式月饼好像卖八分洋钿一只,广式月饼要卖到二角洋钿左右一只 。
记得每到中秋节夜快头,阿爹下班的时候,在我们几个“小鬼头”眼光的盯扫下,他从黑颜色的人造革包里,拿出一只被油水浸透的纸袋袋 ,里厢装满了香味扑鼻的苏式月饼。几只月饼的馅子都是不一样的,有五仁、豆沙、芝麻、玫瑰等。
等吃好了夜饭,阿姆就会拿月饼分给我们几个小囡,阿拉拿好月饼舍不得吃,就跑到弄堂里平常白相的地方,大家去比啥人家的月饼好吃。小伙伴们都称之为“斗月饼”。
这时候,又圆又大的月亮就挂在大家的头上,但啥人都顾不上去看,都互相急吼吼拿出自家的月饼来 ,亮相给小伙伴们看。大方点的还拿月饼塞到对方的嘴巴旁边讲,侬咬一口尝尝看,老好吃的。
有辰光对方呒没分寸,一口咬大了,拿月饼的手就赶快缩了回去,还骂道,侬个馋痨胚,介黑心!往往月亮还没走远,阿拉这帮“小鬼头”手里的月饼就全到肚皮里去了。大家嘬嘬手指末头上的油水,互相嬉笑打骂着,又白相起官兵捉强盗的游戏了。
有一次中秋节,弄堂里大扁头的好公,给大扁头买了一只广式豆沙月饼,大扁头吃了夜饭就下来“买样”了。弄堂里一下子闹猛起来,大家围着大扁头手上的月饼看了半天,有几个人还低下头,去闻广式月饼的香味,一边闻还一边叫道,馋死了!馋死了!
后来大家七花八花,也不晓得啥个原因,大扁头居然同意把月饼分给大家一道吃了。这一下大家来劲道了,到底哪能分?侬讲一句,我讲一句,半天都定不下来。还是阿六头脑子活络,他说月饼是大扁头的,他多吃一点,其他在场的人,一人一小块,大家一听,都拍手叫好。
阿六头当场奔回家去拿了一把削铅笔刀,放在自来水龙头上冲一冲,然后把阿祥伯箍桶摊旁边,一只已修好的木桶倒过来,铺上一张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格子纸,把广式月饼摆在上面。他用小刀先切下一大块,交给大扁头,再数了一下围在旁边有几个人,把剩下来的月饼分成几小块,大家都分到一块,终于尝到了广式月饼的好味道!
吃好月饼,大家都对大扁头说,谢谢侬!侬真老上路额。大扁头讲用不着谢的,阿拉是邻居,有好吃个大家都有份。不过,据讲大扁头回到屋里厢后,却被他姆妈臭骂了一顿,讲侬这只憨大,嘎好吃嘎贵的月饼就给大家分脱啦!大扁头被骂得哭出乌拉,立在角落头里一声都不敢响。后来还是大扁头好公肉痛孙子,把他领到自己房间里去了。好像又给了大扁头一只广式月饼,还是百果馅的呢!(任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