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幻电影《独行月球》的上映,其中相关的科学内容也成为媒体和大众讨论并传播的热点。逃生舱的轨道要如何设计?小行星防御计划是真实存在的吗?在月球上做火箭发射,要不要设计导流槽?金刚鼠是什么样的袋鼠,真的能一脚踹飞独孤月吗……这些问题随着电影而被大众所关注。
上映至今,《独行月球》的观影人次超过6000万,超越同在暑期档的《侏罗纪世界》《变形金刚》《蜘蛛侠:英雄远征》等大片。这部电影带来一次大范围的科技传播热潮,生动展示了一部电影可以为科学传播带来的契机与社会价值。同时,这是我国科幻电影史上首部聘请科学家担任科学顾问的电影。
2014年,《星际穿越》全球放映,让更多好莱坞之外的人们看到科学家能够为提升一部电影作品贡献的价值,以及借由电影拓展科学传播的巨大空间。这一现象因编剧、物理学家基普·索恩的影响力获得国际科学界的关注,当时也得到韩启德院士的关注,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中国科学家提出寄望,呼吁:中国科学界应走出“深闺”,与公众多互动。
随着我国科学与影视融合项目的持续深耕,2019年,借由《流浪地球》带来的大众关注度,科学界小试牛刀,依托已经完成的作品开展科学内容的讨论,并取得不错的传播效果。而此次《独行月球》的实践则更为深入,在制作过程中引入多类型的科学资源,从电影创作、制作、后期、宣发等多个环节深度引导科学家参与,推出了这个框架完整的科学与影视融合的本土案例。
在电影领域,尤其是科幻电影的制作过程中,数年磨一剑是一种常态。《星际穿越》从最初的概念讨论到最终电影上映,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作为这部电影的编剧及监制,前后耗用了9年时间。当电影在2014年上映时,全球有上亿人因为这部电影了解到他在黑洞研究领域的成就;2015年,基普·索恩因其在引力波领域的重要贡献,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也是《生活大爆炸》里的那几位男主人公最想获得的荣誉。又比如为中国科幻电影带来信心的作品《流浪地球》,导演郭帆从2015年开始推进这个项目,直到2019年的大年初一,观众得以在影院大荧幕上看到这部作品,期间也是一个不短的5年。同样,在这个暑期热映的科幻喜剧《独行月球》,从启动到上映,也历经5年的时光。
可以说,一部电影从开发到制作到完成,往往要经历漫长的时光。科技界的探索者们讲究“十年磨一剑,不敢露锋芒;再磨十年剑,泰山不可挡。”同样,我们也可以如是来感慨优秀影视作品的制作,数年的时光用于创作、打磨并完成一部作品,其创作过程中所磨炼出的勇气和坚持,和科学家群体所共有的执着与无畏精神,颇有类似之处。
如果一件事之所以如此重要,重要在它将于启动之后消耗着数百人的时间、精力和才华,也包括选择做其他事情获得其他成就的机会成本,那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应该被认真严肃地对待,打基础的时候就应该尽可能地稳妥牢固。对于一部科幻电影来说,比剧本更靠前的基础是“世界观”。整个世界的形态、秩序,从宏观到微观,电影人能构建的多细致,就能让故事变得多可信。
这是一个已经很科幻的时代,一个前所未有、科幻创作怕被时代超过的时代。对于当前科幻电影创作者来说,面临的是一个更复杂、更未知的世界。借由全球一代又一代科学家的努力,我们人类从极大的宇宙尺度到极小的粒子世界,已经开拓认识到了太多新的领域。知识被不断刷新,技术被不断更替,由于其专业划分越来越细,每个科研方向的纵深不断叠加拓展,这些认知到了大众层面,能够被及时了解并理解的难度越来越大。这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知道一些些就够了”;或者对于科幻小说的作者来说,“差不多也行”;但是对于科幻电影的创作者来说,肯定不够。因为故事所在的世界并非完全脱离现实。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等,只要是与人类相关,就一定会有当下的影子,而在电影中,创作者要构建一个故事中的世界,实际上是要创造一个虚拟的真实世界,面对受教育程度不同、学术背景、兴趣爱好未知的观众来说,我们很难预判被观众识别的漏洞会出现在哪里?因而,科幻电影中的世界观架构,比复制拷贝一个现实世界更难。
笔者曾有这样一个观点:创作者如果不花点时间了解科学技术的前沿,那么他们创作出来的作品,等拍出来的时候,很可能就已经成了现实片,甚至是历史片。这个观点乍听起来有些极端。然而,在2021年9月的珠海航展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众多航空爱好者惊讶的事情:科幻小说《凌翼航姬》宣布暂时停更,推迟更新的原因是在珠海航展上看到了正在写的尚未公开的设定。这部备受追捧的科幻小说,真的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纪实小说。对于科幻小说是如此,对于依赖画面细节实现震撼效果的科幻电影来说,这样的风险只会来得更加猛烈。因为它不仅需要打动人心的故事,更需要超前的理念和恢宏的场面,只有这样,科幻电影才能立得住,才有可能成为众多类型电影中最璀璨的那一类。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们探讨:退而结网,不如借网先捕?当我们讨论“科学赋能科幻电影创作”时,关注的其实是如何借用科学家的力量,来夯实科幻电影创作的基础,从而大幅提升科幻电影的质量,激活科幻电影发展的生态。但实现这个目标的方法和路径,一定不是让电影创作者自己去搜集、寻找并啃下浩如烟海的科学资料,一步一步独自艰难地跋涉到人类认知的前沿地带,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需要通过架桥修路的方式,让科幻电影的创作者不独行,通过与科学家相伴而行,借由科学家经年的学术积累,将创作者直接送到人类认知的边界地带,带他们去看那个全新的、神奇的世界,然后辅助创作者,站在人类认知的边界上去畅想未来、设计未来,去反思科技是否向善、探讨人类是否进化、聆听宇宙会给我们怎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