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这句王熙凤的批语,概括了其自身好胜争强,精明强干,最后却作茧自缚的一生。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之一,王熙凤基本贯穿全书,有人说她狠辣,铁槛寺弄权,计杀尤二姐 ,有人说她可叹,穷尽一生心血为贾家操劳,最后落得凄惨结局。
曹公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才有全书几百号生动立体的人物形象。荣宁两府能让王熙凤赔笑脸的,除了贾母便是上头的少爷小姐们,而这样荣国府叱咤风云统领全家的二奶奶,为何会对一贫如洗,穷的活不出来的刘姥姥另眼相看?
王熙凤其人
观人先观面,在林黛玉进贾府时,便对王熙凤有着细致入微的外貌描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贵,无一不精,在众人还未发话时她便能拉着林妹妹问东问西,逢迎捭阖,游刃有余。中国古代的儿媳妇,向来都是恭恭敬敬,为何王熙凤能如此风光如此洒脱?
这要从她的出身说起。贾雨村初到金陵时,便见了那本“护官符”,小小一本册将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本地豪奢富贵,相互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描绘得淋漓尽致,王熙凤,便出自这“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这王家早年富贵登极时,便将嫡女嫁给了贾政为正妻,也就是王夫人,而这王熙凤就是王夫人兄弟的女儿,又嫁给了贾政哥哥的儿子,荣国府嫡出大房的儿子,贾琏。
两家之间姻亲互结,关系异常亲厚。 在秦可卿葬礼之时,贾珍称王熙凤为大妹妹,称其未出阁之前便是他们姊妹兄弟中最有主意决断的,这也证明王夫人定是在此之前便邀王熙凤多次来贾府做客。贾琏与王熙凤也算青梅竹马的情谊。
而王熙凤嫁的人,不仅是贾府大房长子,母亲还早早就过世了,续弦的邢夫人从不料理家事,贾府统归自己的姨母王夫人管理,这样一看,她与贾琏这门亲事可谓是没有一点不如意。王熙凤嫁过来之后就立刻接管了姨母管家的位置,二十出头,便将整个上下几百号人管理地服服帖帖。能让底下人服气还不行,还得讨好上面的,王熙凤能在家中横着走另一层原因就是贾母的宠爱。
林黛玉进贾府时,王熙凤的高情商便可见一斑,在众人皆“敛声屏气”时,她便又哭又笑,一句“竟像个嫡亲的孙女儿”夸了林黛玉,又安慰了贾母。后面王熙凤过生日撞破贾琏和鲍二家的私会,贾琏喊打喊杀之时,王熙凤第一个想到要求援的也是贾母,哭着扑到贾母怀里,从这来看,她对贾母不仅是高情商的恭维,还有祖孙之间的真情实感。
纵使王熙凤如此风头无两,命运总无常。嫁到贾府多年,王熙凤仅有一女,连年劳累也给她身体带来了很大负担,从平儿和鸳鸯的聊天中看出,王熙凤不仅身子不好,还不许别人说她身子不好,讳疾忌医。中国古代婚姻制度中向来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男子纳妾填方都是再正常不过,可王熙凤心气儿太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于是贾琏多年只能在外面偷腥,长此以往两人便生嫌隙,甚至巴不得凤姐早死,到地方给他那些外面的。小门小户尚且众口难调,何况贾府这样的门第?凤姐周旋其中劳心劳力,多次想找个得力助手,在探春帮忙管家那节,凤姐和平儿感慨,探春虽好,可早晚也要嫁出去,贾家还是得自己管。
在外行事作风上,凤姐可比现代女强人更心狠手辣,铁槛寺弄权,拆杀一对苦命鸳鸯;贾瑞调戏,“早晚让他死在我手里”;得知贾琏偷娶尤二姐,坐山观虎斗,把人骗进来杀。种种作为最终埋下祸根,成为贾家被抄的导火索。
刘姥姥其人
提到刘姥姥,很多人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破衣烂衫,同时又面目和蔼的贫婆子。其实刘姥姥也算有见识敢谋划的。他的女婿与金陵王家祖上有过偏门亲,她便敢来贾府攀亲戚打秋风,甚至说出“您拔下一根毫毛可是比我们腰还粗呐。”
在得到贾府接济之后也没有忘恩负义,年下田里的瓜果蔬菜经常送去给小姐们尝鲜,机缘巧合,跟随者贾母逛了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观园,还给王熙凤的女儿娶了名字,“巧姐”,最后在贾家败落时,又敢于施以援手。
在87版《红楼梦》中,巧姐不幸落风尘,便是刘姥姥给她赎了身,程高本《红楼梦》中,巧姐最后被虎舅奸兄所害差点嫁给人作填房,也是刘姥姥相助,接到庄子上暂避,可见这个乡野村妇,有见地,有谋划,有善心,并不是和外在看起来那样粗鄙。
王熙凤与刘姥姥
刘姥姥第一次来贾府,便是在周瑞家的带领下见了王熙凤,那时候的王熙凤只当她是个没见识来讨钱的穷亲戚,但也没有薄待,把年上王夫人赏下来给小丫头们做衣服的二十两银子给了刘姥姥,走时还给她几吊钱雇车回去。这二十两对于贾家来说不值什么,在后面螃蟹宴的时候,经由刘姥姥口中得知,二十两,够普通人家好吃好喝过一年的了。
第二次再来贾府时,刘姥姥家中生产已经恢复,还置办了田产,这次是专门来感谢贾府的,还送了不少瓜果蔬菜。这次贾母知道了,便邀请刘姥姥同游大观园,也是全书第二次用全面的视角展现了园中亭台楼阁。这次的经历使得全家上下都认识了这个虽然粗鄙但是能说会道能讨得主子开心的贫婆子,在王熙凤眼中,此时的刘姥姥更像是一件可以取悦贾母,活跃气氛的工具。
这次刘姥姥的收获更丰富,不仅有各处奶奶赏的银子,各色糕点,贾母的旧衣裳,还有平儿自己的旧衣裳。第三次刘姥姥登台,便是给巧姐取名字,从这里可以看见,王熙凤是认可了这个虽然贫苦但是知恩图报的婆子,最后一次,便是抄家后,王熙凤临死前,她千万般央告刘姥姥替自己去庙里拜拜一拜,曾经富贵无极的二奶奶,此时竟然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乡野村妇身上,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
结语:王熙凤对刘姥姥的态度,始终在转变,从最开始的不屑,到最后的寄托,前后变化,离不开刘姥姥个人人格魅力和知恩图报的所作所为,更体现了王熙凤怜贫惜老的另一面。最后刘姥姥也真的没有辜负她的寄托,保护了巧姐。应了那句“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红楼梦》通过演绎金陵十二钗的悲欢离合讲述家族与个人的矛盾关系,最后落了白茫茫天地一片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