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河边垂柳一片绿意。有客来我们老家,几乎每个餐桌上都有一款香葱炒螺蛳 。香葱香,螺蛳肉肥嫩。
家乡河网如织,捉螺蛳很便当,只要到河滩水桥边,在石缝里、桥脚边捋上几把,就可以抓一大碗。有时还有一款菜——河蚌炖豆腐。豆腐里渗着河蚌的鲜,煮烂的河蚌肉糯绵绵的,味道很特别,比猪肉还好吃。
抓河蚌不像抓螺蛳那么简单。大地已经回春,河水还彻骨冰冷,有的沟头还结着冰块呢。河蚌不是躲在水底吃淤泥里的微生物,就是钻进水草丛,用网根本兜不到。若是等到天气暧和,再下水去摸,那时的河蚌肉又老又不鲜。
先祖们发挥聪明才智,创造了一种工具,可以不下水,照样把河蚌抓上来,就是家乡人说的耙河蚌。用一根晾衣竿粗细的长竹竿,在铁匠铺买个锄头似的河蚌耙子,装在竹竿头上。邻居张伯伯是耙蚌高手,他每天出去,不到半天,就能抓到半鱼篓。屋后的大水缸里养满了 ,担到镇上卖。他抽的烟草,都靠卖这些河蚌的钱买。我很想学会这一手,每天跟着他出去。只见他把竹竿耙子伸进河里,在河底一步步仔细地捣过去,不一会儿,只见他对我一笑,轻轻说了声“有了”!把竹竿稳稳地拉起来,放到岸上,一只胖胖的河蚌躺在耙子上。
我暗想,耙蚌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难嘛,接过张伯手里的竹竿,学着他的样子,在河底下仔细捣起来。捣鼓半天,手臂酸麻,碰到的尽是软软的淤泥,哪有河蚌呀?见我有点不耐烦,他叫我不要急,慢慢朝前捣,总会碰到河蚌的。我不断地朝前捣过去,不一会儿,果然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赶紧耙上来,一看,黑乌乌的,竟是一块破砖。我没有灰心,跟在他后面学了一年左右,还在岸上不断地操练,竹竿也练断好几根。慢慢地,手腕活络了,长竹竿也变得轻巧了。耙头在河底碰到硬的东西,能分清是河蚌还是砖瓦;耙头捣在硬东西上面,发出“卟卟卟”的声音,也能辨得清这只河蚌的大小……正如张伯所说 ,耙子就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在河底捣上什么,心里一清二楚。
几十年来,我一直喜欢吃河蚌,更喜欢耙河蚌。退休多年,每年回乡过年,还是喜欢扛了耙子,到河浜边耙河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