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应当是贾府男人里最正经的了,贾府百年贵族之家典范。红楼梦里第二回,就介绍他自幼酷喜读书,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结果以父荫被皇上赐了个员外郎。林如海对贾雨村提到贾政,也是满口称赞:
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
果然,这位贾政不负众望,贾府男人个个多情好色,他却只有一妻二妾标配,秦可卿死了,贾珍要以坏了事的千岁用的棺木入殓,只有贾政苦劝不合规矩,元春省亲,虽是十来年没有见面的亲父女,贾政一板一眼有如君臣,听说有丫头跳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当家人对下人有刻薄,草菅人命之祸,让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听说是宝玉强 奸未遂,逼死人命,气得他一顿大板子差点要了宝玉的命。
贾环发现贾政生气,立刻就想借机害人,说道:父亲不用生气。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 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嫡庶之分是宗法制度的重要部分,庶子都只能认嫡母为母,探春就称赵姨娘为姨娘,赵姨娘的弟弟,探春贾环的亲舅舅只是侍候贾环上学的奴才,可是贾环当着贾政一口一个我母亲,贾政毫不介意,可见只要没人处都是如此称呼。而贾环下馋言,却要借其母亲的名义。
宝玉是他的嫡子,有没有强 奸,逼没逼死人命,这么大的事情,就凭“我母亲说”四个字,贾政就完全信了。宝玉被赵姨娘暗害逢五鬼,神志不清,赵姨娘竟然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直接向贾母说,宝玉已经快死了,赶紧安排办丧事,免得宝玉不死不活受苦,把贾母气得肝胆欲裂,怒骂不止,贾政赶紧抢先把赵姨娘喝退,免得她受贾母处罚。
宁国府不干净是贾珍父子胡闹的结果,而荣国府家宅不安,一多半就是赵姨娘在里面作天作地的闹事,王家势大,贾政虽不至于宠妾灭妻,可是小老婆枕头风一吹,偏听偏信干糊涂事绝对不少,有了贾政包庇,赵姨娘干了坏事也没有人敢处罚她,凤姐都只能骂一顿了事,而知道干了坏事没有人处罚,赵姨娘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赵姨娘如此粗俗,贾政却宠爱无比,中秋节一家吃酒讲笑话,贾政已经是做爷爷的人了,儿媳侄媳小姑娘一堆,竟讲了个怕老婆舔脚的恶心粗俗笑话,暴露出老不正经的本质。
内宅里第一个正经人应当是李纨,李家是京陵名宦,李纨从小学的是《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并众位贤女,可惜青春丧偶守节,作者说她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贾母也素喜他守节,对她怜爱有加,李纨的月银竟然与老太太一般高。
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结果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可以看出来,李纨是不太讲究的,睡觉外面有人经过看得见都不介意。当然她是个寡妇,没有男女之事被外人看到,但是按照当时女性的行为规范,她这样的行为还是有失检点的。
果然在螃蟹宴上,李纨喝了几口酒,就完全不受控制了,先是强留下平儿喝酒,接着李纨揽着他说笑,一边手在平儿身上摩搓,惹得平儿只能出声制止:奶奶,别只摸的我怪痒的。李纨当然不是摸平儿的胳肢窝,是李纨动作有点不雅观,平儿只能借此制止,因为李纨都摸到腰上了,连钥匙都摸到了。
接着李纨又开始说起往事了:想当初你珠大爷在日,何曾也没两个人。你们看我还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见他两个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爷一没了,趁年轻我都打发了。若有一个守得住,我倒有个膀臂。”说着滴下泪来。
螃蟹宴全是一群小姑娘,这些大小老婆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情,是不适合说给姑娘们听的,听得尴尬,大家只好赶紧散场。
丫头没给尤氏跪着端水,李纨就批评;怎么这么没规矩,尤氏就直接说:你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将外面见虚礼,假体面,究竟做出来的事,都够使得了!
就连准宝二奶奶宝钗,试探袭人,觉得不是一般丫头不能小看,听到小红的私房话,立即说他们是鸡鸣狗盗之徒,将来说不准会干什么坏事,黛玉不慎说了西厢记的里词,她马上以自己为例,劝说不能看这种书,移了性子就不好,邢岫烟接了探春一块玉,她又是长期大论发表感想,让邢岫烟向她学习,这样严于律人的人,自己照样,一转身一屁股就坐在午睡的宝玉身边绣鸳鸯。
最喜欢讲规矩,最正经的人,都不正经,这大概也是贾府败落的一个原因吧:根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