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互联网实现了我们一个古老的梦想,把远在天涯的人变得近在咫尺,但同时也给我们带来麻烦,把近在咫尺的人变得远在天涯,我们被手中的手机屏幕封闭起来。
根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今年2月发布的报告,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到9.89亿,成为全球最大的数字社会。对很多人来说,吃穿住用行或者工作、休闲、教育、社交都已经离不开互联网。“在线”成为常态,“虚拟生活”也成为常态。由此带来一种普遍的担心:当我们越来越习惯于线上的虚拟生活,我们与现实世界的联系是否越来越弱?失去与实体、具象、丰富的社会现实的联系,我们的文化是否会成为无源之水?
对于虚拟世界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如研究者指出的那样,互联网已经被我们嵌入日常生活轨迹之中,越来越多曾经的非媒介化活动被转化为媒介化形式,进而形成一种新型的“媒介化社会”。在一些情况下,媒介化所带来的过度沉浸乃至沉迷,的确有可能让一些人“越来越拥抱技术、越来越忽略彼此”。不过,问题并不在于媒介化或者虚拟生活本身,而是人对新媒介的具体应用方式。
实际上,线上与线下并非泾渭分明,反而趋向彼此融合。那种认为线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就会越来越少的看法,是一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观念:线下是真实的、线上是虚假的,两者格格不入,彼此在进行一场争夺时间的博弈。但线上与线下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研究发现,互联网形成的社交关系很多都是“上传”线下的好友,是现实社交的延续。从空间角度来看,互联网有助于我们维系远距离的线下关系,尤其对社交圈中的异地“弱关系”,互联网提供了一种成本极低的交往方式。从时间角度来看,媒介化创造了一种广泛的双向即时互动。空间和时间都被不断压缩,互动性显著增强,这无疑有助于提高社会交往的效率。
社交如此,我们工作生活的其他方面也是如此,“虚拟”与“现实”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实世界为虚拟生活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虚拟生活又在激发和充实现实世界的活力。
在文化生活领域,虚拟世界正在为我们提供新的文化载体。近年来,各地博物馆纷纷通过数字化手段,将馆藏内容“搬”到互联网上,成为新的文化热点。通过网络,公众可以借助数字技术一览故宫全貌,也可以“游览”一系列正在国家博物馆展出的藏品。通过“虚拟在场”一饱眼福,“云端”的文化生活惠及了广大的人群。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虚拟世界的价值得到尤其显著的体现。某线上音乐会创造了数亿人次的收看纪录,数以千计的学术讲座通过“云端”免费向公众开放。这说明,“虚拟”不仅是对“现实”的一种必要辅助,在特殊的社会情境下,甚至能发挥及时的“补救”功能。
虚拟世界也在成为文化创造力迸发的重要阵地。网络文艺产出庞大,艺术水准和制作水准不断提升,日益成为人们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互联网技术让艺术创作和生产的可能性得到拓展;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新技术的更新迭代,为艺术创造提供全新手段。虚拟世界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多感官打开的世界,因而也是一个可以发挥艺术所长的世界。
当然,对一些沉溺于虚拟生活不能自拔,将网络虚拟空间当作回避现实问题的港湾的现象,我们也不能忽视。一方面,这要求我们更多关注媒介素养问题,为公众创造更多学习机会,思考如何理性面对互联网,与其和谐相处;另一方面,这也是网络治理的问题,相关部门应该对互联网平台中隐匿的成瘾问题进行更为有力的评估和监管。
研究表明,技术并不能完全决定人们的使用行为,它也许可以决定使用的起点,却不能决定使用的终点。越是在媒介化社会,越是不能忽略人的主体作用。让线上与线下相互补充,让虚拟与现实相互激发,在更广阔的时空、更多样的选择中,保持一种精神的定力和思想的清醒,就显得尤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