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看似与主要情节毫无干涉,但细细品味,却又别有深意,如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一回,就讲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故事。
我们知道,刘姥姥是个农村老太太,如果不是当初贾府的接济,也许她和女儿一家都难以挺过那个挨冻受饿的冬天。
也正因为贾府的资助,帮助了刘姥姥一家渡过了难关,也让刘姥姥这个淳朴善良的庄稼人记在了心里,第二次进贾府的刘姥姥,不再是来借钱,而是带着瓜果菜蔬感谢贾府来了。
因为投了贾府老祖宗贾母的缘,精于人情世故的刘姥姥,为了哄贾府众人开心,于是就编了一个特别吸引人的故事,说的是一位叫茗玉的十七八岁的女子,大雪天抽柴的故事。
茗玉的故事主要靠刘姥姥讲述,而刘姥姥讲这个故事完全是为了哄贾母和贾府之人开心,至于是否真实,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曹公开篇也说了真事隐去,假语村言,所以这看似编造的故事里,也许就藏着深意。
按照刘姥姥的故事所描述的,这茗玉小姐,十七八岁,生的极标致,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儿。
我们细思这装束打扮,显然就是大家小姐,但奇怪的是,她却出现在刘姥姥所在的农庄上,且是在大冬天里。
这个故事显得很离奇,一个大家小姐,应该是整日养在深闺的,即便是嫁了人,也该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大户,怎么也不至于出现在农庄上,且还是在寒冷的冬天。
刘姥姥是个庄稼人,在与贾府搭上关系之前,她可能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大家小姐长什么样儿,她又是如何编出这样的故事来的呢?
因此,这个雪下抽柴的故事,看似是刘姥姥现场编出来的,细思却很不简单。大家细想,雪下抽柴,有雪,有柴,是不是有点暗示薛宝钗的意思?这并非空穴来风,刻意曲解,容我慢慢道来。
红楼梦第八回,宝玉曾去看望偶染小恙的宝钗,当时的宝钗,在宝玉眼中是这样的装束: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大家注意这段关于宝钗装束的文字描述,提到了油光的头,大红袄,而刘姥姥所讲关于茗玉的故事里,也提到了油光的头,大红袄。这对几乎没有重复笔墨的曹公来说,简直太相似了。
且我们都知道,四大家族中的薛家,本就是“丰年好大雪”,宝钗的蘅芜苑也布置的如“雪洞一般”,即红楼梦里的雪,有多处都是暗指薛家。
所以,茗玉的故事,有没有可能正是影射了宝钗的结局呢?根据红楼梦的批者脂砚斋的批语可知,八十回后宝玉和宝钗结为夫妇,但不久之后宝玉就离家出走,留下宝钗一人。
因此,这个雪下抽柴的茗玉小姐,会不会就是日后贾府被抄家,宝玉出走之后,宝钗的结局呢?
这还不算,刘姥姥的故事讲到一半,贾府南苑马棚走了水,也就是发生了火灾。古代人对火充满敬畏,而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水克火,因此失火多说走水。
因为家里忽然失火,这个故事刘姥姥只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若不是后来宝玉的追问,我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茗玉小姐的真实出身。
虽然这只是刘姥姥编的一个故事,但我们知道,红楼梦里的故事、笑话,都不是泛泛之笔,而是有所隐喻的。
如果茗玉的故事,前半段暗示了宝钗,后半段则又与黛玉十分相似。按刘姥姥所说,茗玉小姐的故事,后半段是这样的:这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
大家看这个故事与谁相似?相信不少读者首先就想到了林黛玉。林黛玉出场时,原文也有这样的介绍: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
黛玉的结局最终也是泪尽夭亡,且自幼体弱多病。这又是何其相似的出身,且这小姐叫茗玉,与黛玉重了一个玉字,我们知道,红楼梦里凡名字中有玉的,都不可粗粗读过,如妙玉、蒋玉菡等。
所以,刘姥姥的这个故事简单吗?很简单,前后只有百余字。但也不简单,这茗玉小姐,出身和结局与黛玉相似,着装打扮,出现的时节又与宝钗相仿,她影射了红楼梦里两位女主的结局。
这还没完,刘姥姥讲茗玉故事的过程中,为何忽然写贾府火灾呢?我们知道红楼梦一开篇写甄士隐一家的彻底败落,就始于一场火灾,所以有没有可能,贾府最终的彻底败落,也是始于一场火灾呢?
茗玉小姐的故事,看似刘姥姥随意编来,细思却很值得玩味。曹公用意,真真非常人所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