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在十二钗中她第一个死去。她的死源于疾病,当然病因也很蹊跷,王夫人向尤氏打听她的病情时,尤氏含蓄地说中秋节跟着贾母等人人玩了大半夜,回来五天后就病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府过中秋节其实还是比较热闹比较开心的。红楼梦第七十六回,贾府虽然已是内囊尽失,入不敷出,但是在贾母的带领下,大家一起祭月,吃完中秋宴后,玩起了击鼓传花游戏,还有月下闻笛、酒后说笑、上山赏月等一系列活动,花样繁多,热闹非凡。大家尽兴之后,贾母还专门让尤氏回家团聚。
所以总体上来看,贾府里的中秋节是比较放松、比较和谐的。在这种情况下,秦可卿为何会在回来后病倒了呢?
有人根据脂砚斋留下的信息推测,中秋节或中秋节前后,贾珍与秦可卿有了密切交往,尤氏因有喜欢偷看贾珍做事的癖好,意外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事情,所以秦可卿因此生病。
也有人依据脂批提示的“遗簪”、“更衣”,删去天香楼一节等信息推测,秦可卿同贾珍在一起走的太近,因天香楼事发,秦可卿才病倒的。
此外,还有人认为秦可卿有魅力,是情种,与贾珍情投意合的推测;贾珍年富力强,比贾蓉强百倍,因而被秦可卿看上的推测,等等。
推测或是揣测都有一定的道理,但从《红楼梦》的文本信息看,尤其是王熙凤对待秦可卿的情况看,这些事情或许有,但都不是让秦可卿一病不起的原因。
中秋节,秦可卿跟着贾母玩了大半夜,回来病倒的原因其实是累的。
为何这样说?
神医张友士给秦可卿诊病过后说出过答案。原文如下:
“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红楼梦》第十一回)
张友士医术高明,贾珍说过他的医术高超,而且能断人生死。他在给秦可卿治病前,不听贾蓉的介绍,只通过号脉就能把秦可卿发病的情形说的一清二楚,由此可知,他的诊断是对的。
诊断对用药自然也不会太差。但秦可卿的病却没治好。问题出在哪里?
秦可卿病重期间,王熙凤来看她时,秦可卿对她说:“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红楼梦》第十一回)
王熙凤听完后“眼圈儿红了半天”。
王熙凤的举动很奇怪。要知道王熙凤是一个不轻易伤感的人,她出场永远是笑语盈盈,永远是阳光灿烂的。但在秦可卿说出这样的话后,她不知不觉哭了,这里面有某种自怜的成分,因为她知道秦可卿的难处,知道她得病的原因。
秦可卿在宁国府的地位和她在荣国府的地位差不多,都要管理家务事。但是两人的身份截然不同。王熙凤的父亲是九省统制,她到贾府是豪门到豪门;秦可卿是从养生堂抱养的人,是从寒门嫁到豪门。两人出身的不同,导致两人在管理家务事上方法不同。
贾府里的下人不好管,尤其是宁国府的下人很猖狂,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后,曾经对贾琏说:“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们,那一位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报怨。‘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油瓶儿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况且我年纪轻,头等不压众,怨不得不放我在眼里。”(《红楼梦》第十六回)
王熙凤这样说是有感而发的,她其实和秦可卿是同病相连。她先后两次流产,都是因劳累所致,气恼伤神所致;后来得了血山崩,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她在协理宁国府时,大家知道她是一个出了名的烈货,但在她威令并重情况下,仍然有人不过规矩,被她重罚之后,下人对待她的态度才有明显的改观。
王熙凤管理家务事尚且要受到委屈,秦可卿一个无根基的少奶奶,要想在宁国府里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好口碑,更要受尽无数的委屈。
秦可卿陪贾母、王夫人过中秋节,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从得知,但大概率是贾珍和她之间的事情露了馅。或许是贾母暗中提醒,或是别人的巧妙暗示,总之是在中秋节期间,此事暴露,贾珍无所谓,秦可卿却受不了,因此添了心病。
自古以来心病难医,秦可卿又是一个“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的人(《红楼梦》第十一回),她自然会病倒,而且是一病不起。
当家受了委屈,王熙凤那么强势的人,都只能在丈夫贾琏面前发发牢骚而已;秦可卿一个性格和顺的人,心中有多大委屈都只能一人默默承受。对此王熙凤不仅理解,而且同情。但是因管家受了委屈而生病,无论是王熙凤还是秦可卿都无法说出口。
“人前风光人后悲伤”。所以秦可卿说生病的原因后,王熙凤不知不觉的流了泪。但除了流泪之外,她什么也不能说出口。
这其实不仅是秦可卿的悲剧,也是王熙凤的悲剧。生于末世,什么样的女人都最终难逃“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