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最喜欢诗人《再别康桥》这首诗的结尾,他把作别康桥时临风的衣袖,林徽因的倩影与陆小曼的娇媚,都当做西天云彩,曾经拥有,却无法带走。诗人虽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却能以一颗开悟的心,从自身本性出发,托逍遥于天地、寄禅心于云水。
我去剑桥,就是想去看看诗人笔下的康桥,去找寻诗人在康桥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七十年代读这首诗时,被他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的那条美丽的康河所吸引。河边的金柳,柔波里的水草还在吗?真的在,还是几百年前的样子。在哪里,我还享受到作者在另一篇文章中写到的“我只要那晚钟撼动的黄昏,没遮拦的田野,独自斜倚在软草里,看第一个大星在天边出现!”
剑桥距离伦敦不远,我们是早晨从伦敦乘坐七点钟火车,大约九点就到了剑桥。走出火车站就像来到了乡下,只是远处一栋栋哥德式美丽建筑,像一首首小诗,写在空旷的原野上,才想起是到了剑桥。
从火车站一路向南,犹于穿行乡间的田野,路两旁绿荫掩映着一栋栋单体,连体小别墅,没有喧嚣,没有吵闹。步行大约二十分钟便到了剑桥大学城。说是大学城,不像中国的大学,先要把山夷为平地,然后用钢筋水泥森林代替原来的植物森林。英国的大学是镶嵌在乡村里,首先是乡村,是森林;一所大学,就是一个乡镇,他们是让自然的幽静,化为思想的幽远。
康桥就是剑桥,只是翻译的误差。剑桥市位于伦敦北部,剑河从城市西经市区流向东北,注入乌斯河。从13世纪末创办剑桥大学的第一所学院彼得学院起,已拥有800多年的历史,出了88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享誉全球的牛顿、拜伦、雪莱、霍金等都是从美丽的校园走出,和中国有关系的,最出名的就数徐志摩了,中国成千上万去剑桥旅游者都是冲着徐志摩去的。
我当然也是冲着徐志摩去剑桥的。徐志摩当年旁听学院叫“国王学院”。国王学院(King'sCollege)是剑桥大学最有名的学院之一,创建于1441年,由当时的英国国王亨利六世设立,因而得名“国王”学院。为了显示国王的雄厚财力,学院建立之初就追求宏伟壮观的建筑,而其建筑群中最著名的当属学院的教堂,它耸入云霄的尖塔和恢弘的哥特建筑风格已经成为整个剑桥镇的标志和荣耀。
参观国王学院是要收门票的,五英镑,听他们说:收费的目的是控制游览人数,免得人多打扰学子们的学习。先生说要五十块钱看一个碑,不想去,女儿有欧洲记者证可以免票,我说就是收500元我也去,因为我就是为他而来。
中午时分,我随着参观的队伍从入口进去,国王学院中庭的绿地上矗立着创造于1879年的亨利六世青铜雕像,学院内富丽堂皇的一角被称为“凯恩斯角”。凯恩斯,国王学院校友,著名经济学家,国王学院还涌现出包括政论家奈翁纳德•伍尔夫、哲学家和评论家路威士•狄更生、画家邓肯•格兰特以及作家E•M•福斯特等大师级人物。与其他学院一样,国王学院仅有部分对外开放,游客不能随意进入校舍以免影响学生作息,考试期间学院也不对外开放。
从绿草地广场往左,雄伟的19世纪哥特式门楼,进去后就是教堂,据说这个教堂是由亨利六世亲自设计,耗时近100年才于1547年建成完工。教堂里的灯光暗淡,但隐约能看到墙壁上彩色玻璃窗都是圣经故事为主要情景。教堂中的屏隔是都铎式木工的绝佳典范,分隔前厅和诗席班,屏隔上方巨大的17世纪管风琴箱饰有两尊手持喇叭的天使。祭坛后还有一幅装饰画,为1634年鲁本斯为比利时白衣修女修道院所绘的“贤士来朝”(TheAdorationoftheMagi)。我去的那天碰上了唱诗班(TheChoir)在做礼拜。这里每年圣诞节举行的弥撒音乐会都会通过BBC向全英国转播。剑桥的每个学院都有教堂,到教堂诵经,做礼拜都是每位学生的必修课。想必当年徐志摩也是每个星期在这里做礼拜的。
剑桥环境幽美,绿草如茵,有著名的有“耶稣”草坪、“马克斯”草坪、“绵羊”草坪等宛如绒毡铺地。整个剑桥就像一片绿色的海洋,绿意葱茏,令人心醉。我们一家人带着面包,糕点和水果坐在剑河边的草坪上,吃着美食,享受着美景,看剑河上撑一支长篙,满载一船欢声笑语的小舟。
剑河上究竟有多少座桥,我不知道,只见剑河边上,远观近赏的是垂柳成荫,丛林拥翠,衬托着剑河的一泓碧水。徐志摩在他的《我所知道的康桥》中写道: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这河身的两岸都是四季常青最葱翠的草坪。从校友居的楼上望去,对岸草场上,不论早晚,永远有十数匹黄牛与白马,胫蹄没在恣蔓的草丛中,从容的在咬嚼,星星的黄花在风中动荡,应和着它们尾鬃的扫拂。桥的两端有斜倚的垂柳与荫护住。水是澈底的清澄,深不足四尺,匀匀的长着长条的水草。这岸边的草坪又是我的爱宠,在清晨,在傍晚,我常去这天然的织锦上坐地,有时读书,有时看水;有时仰卧着看天空的行云,有时反仆着搂抱大地的温软。
我去剑桥正是盛夏,夏天是剑桥最美的季节。路旁是一排排苍翠撩云的大树和一树树白色、淡紫色的樱花。在阳光的拂照下,显得生机勃勃。各个学院和住宅门前的草地上,紫红的、粉红的玫瑰,鹅黄色的旱水仙,路灯柱上,住宅阳台上挂着、摆着鲜花盛开的花盆。真是繁花似锦,赏心悦目。
在这样一个培养世界巨人的地方,本来就没有徐志摩的席位,是前几年,也许由于大批中国游客涌入剑桥寻访徐志摩的“母校”,发现康河上有数不清的小桥,没有哪一座专门叫做“康桥”的,倍感失望,于是校方请人在一块石头上刻了《再别康桥》的诗句。
这个石碑摆放在一座青色的拱桥旁,这座桥正好也位于徐志摩当年旁听的国王学院。今天我终于来到石碑前,久久仪立,看着石碑上:轻轻地我走了,正于我轻轻的来。。。。。跟随徐先生的诗句去康河上撑篙,拨弄清凉的河水,看河上络绎不绝的小船载着不同肤色的游人,沿河将剑桥大好风光一览无余。
诗人的人生结局,是“翩翩的在空际云游”,也是踩着《再别康桥》的轻盈旋律悄然离去的,在深情款款的柔婉和向着天空的飘逸中,世俗妄念的云彩悄然消散,尘缘被斩断,尘埃也随之落定:“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诗人来得自在洒脱,走得恬静安详;生如春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请问,还有比这更洒脱的人生结局么?
志摩的确是悄悄地走远了,但挥不去带不走的是他的康桥。它做为学院建筑留在英国,它做为一篇具有生命质感的美文,留在中国文学史中。自然中的康桥会老,但文字中的康桥,将在所有爱志摩的读者心中永远年轻。
一如禅诗所说:“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康桥,因为有了志摩,而成就了它的灵性,径自走入中国文学史灿烂的一页。志摩,又因为有了康桥,而找到精神皈依与寄托。志摩在“天然织锦”般的草坪上读书、看云、拥抱大地。你把这里描绘成草的天堂。人给自然一个天堂,自然也还给人一个天堂。志摩在“薄霜铺地”的林子里散步,听鸟语、盼朝阳、寻泥里苏醒的花香、体会最微细神妙的春信于躯壳,你是过客,但于灵魂,康桥正是你的归宿,它是志摩心灵的故乡!
今天,我找你来了,你还在康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