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是真穷还是假穷,这一点从湘云可以看出。一次是贾母给了宝琴一件“凫靥裘”,众人看了“金翠辉煌,不知何物”,香菱看了说是“怪道这么好看,原来是孔雀毛织的。”香菱在“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生活多年,应该也见过些东西了,但她竟不及湘云:“那时是孔雀毛,就是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
另一次是走在大观园里,看到荷花没开,湘云顺口跟丫鬟翠缕说:“他们这个还不如咱们的。”可见史家也有花园,否则种在缸里的荷花,不可能比池里的更好。联系贾母对年幼时兄弟(湘云的爷爷)有戏班子、家里有“枕霞阁”的回忆,都可以看出史家虽然今昔变迁,但仍有相当的规模。
贾母祝寿,南安太妃过访,被贾府奉为上宾。要求见见各位小姐,“其中湘云最熟”,到了可以随便谈笑的程度。这又证明湘云平时的交际圈,也是相当高级,甚至超过了贾府诸小姐的水平。
史家富贵,那是一定的,但是湘云很穷。一个月只有“几串钱”,“你还不够盘缠呢”,而平时做针线,竟要到三更天。最关键是并非她一个人做(那就是叔婶虐待她的嫌疑了),而是“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多是他们娘儿们动手”,太太奶奶们一起做活。
但是,工作辛苦,并不一定是贫穷,也可能出于吝啬。远的像《儒林外史》中的严监生、《欧也妃 葛朗台》中的葛朗台,近的像《红楼梦》中的薛姨妈。
香菱不小心弄脏了新裙子,宝玉体贴她,替她分析:“若你们家,一日糟蹋一百条也不值什么”,可见薛家大富;但“姨妈老人家嘴碎,饶这么样,我还听见常说你们不知过日子,只会糟蹋东西,不知惜福呢”。
史家富裕,但“惜福”,节省费用,免不得自己辛苦。而没有父母疼爱的湘云,就成为史家吝啬的牺牲品。零花钱少,工作辛苦,最重要的是“一点儿作不得主”,没有自由。
“护官符”上说,史家是“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可见保龄侯这个爵位,是祖上传爵下来的,现在由湘云的叔叔史鼐承爵。而同样在护官符上,贾家“宁国荣国二公之后”,贾家的两个公爵都在册。说明史家祖上,只有一个侯爵爵位。
史家另有一个侯爵,是“忠靖侯史鼎”,显然是湘云的另一个叔叔。史家不仅多年没有降爵,并且又加了一位侯爵(不一定是史鼎自己挣下的,也可能是上一辈、上两辈得到的)。
总之,史家比起发迹之初,是更加兴盛,而不是衰败,绝对谈不到穷。富而吝啬,才是史家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