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是唐代人最喜爱的乐器之一,因战国时期曾在秦国(现在的陕西省)一带广泛流传,故后世将其称为秦筝。走在唐都长安的大街上,随时都可能听到美妙的秦筝。
大诗人白居易说唐人不再喜欢听琴,原因就是因为有了筝,“古琴无俗韵,奏罢无人听”,“何物使之然,羌笛与秦筝。”古琴曾经是文人雅士的最爱,但到了唐代也变得知音难寻,筝却相反,极度风行,“奔车看牡丹,走马听秦筝”。筝已经博得了众人的喜爱,即便是喜欢古琴的人,也绝不能对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白居易一生酷爱音乐,也写下了众多吟诵音乐的华美诗篇,其中咏琴最多,其次就是咏筝。“移愁来手底,送恨入弦中”,“歇时情不断,休去思无穷。”在《夜筝》中,诗人描述了这样动人的情景,“紫袖红弦明月中,自弹自感暗低容”。皎洁的月光下,一位身穿紫衣的女子,低头拨弄红弦,忧伤的情绪缓缓地从指尖流淌而出。“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红弦凝止,指尖停奏之处,别有深情一万重,令人无不动容。
白居易爱筝,爱到如痴如狂。他对维扬筝心仪许久,再三恳请一位扬州朋友帮他寻觅一张来。这位朋友不仅给他找到一张上好的维扬筝。还特意先寄了一首诗,在诗中开玩笑地说:“但愁封寄去,魔物或惊禅。”这位朋友坦言说就怕我“封寄”给你后,这“魔物”的美妙声音会惊动你一心向佛的禅心。当时白居易崇奉佛教,常与寺庙高僧论禅。而这位朋友诗中所说的“魔物”,其实并不是什么不祥之物,而是指白居易心心念念的维扬筝。收到这封信后,白居易十分欢喜,“走笔戏答”,立刻回复了一首诗,他先表明自己有多爱筝,“楚匠饶巧思,秦筝多好音。如能惠一面,何啻直双金。”但是最后调侃地说虽然自己心仪许久,但是“会教魔女弄,不动是禅心。”意思说,你送给我“魔物”,我会教“魔女”来弹奏的,但我的禅心是不会被撼动的。白居易曾写过一首长达一百四十字的长诗来极力描绘筝的与众不同,诗名就是《筝》。
筝在唐朝盛行时,出现了很多弹筝名家。比如被誉为“开元宫中第一筝手”——薛琼琼,她是唐玄宗时期一位著名的筝乐艺人。当时,女子不仅可以弹筝,还可以通过弹筝,博得周郎青睐。大历十才子之一的李端在五言绝句《听筝》中描述了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场景,他说“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一位美人素手拨筝,这筝的装饰极尽华美,弦柱闪着点点金光,令人惊艳……按照这样的写法,接下去似乎应该描写这位美人高超的筝技,或者秦筝优美的音色、宽广的音域,但出人意料的是,诗人笔锋陡转,描写这位美人为了引起知音的注意,故意错拨筝弦,“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美人能够素手拨弄精美的金粟柱,却“时时误拂弦”,说明这并非是美人偶然失手,也并非技艺不精,这种失误明显是有意为之,希望把心上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来。美人藏巧于拙,希望周郎以假当真,这种巧与拙、假与真,在诗人的笔下获得了奇妙的统一,意趣无穷。
唐人爱筝,如痴如醉,就连闺中女子也喜欢学筝、弹筝,妇人在宴会上弹筝助兴这种事儿在唐朝时也是常见的。顾况曾创作一首《李湖州孺人 弹筝歌》,诗中说:“思妇高楼刺壁窥,愁猿叫月鹦呼儿。寸心十指有长短,妙入神处无人知。”这里的孺人指的就是他的夫人。这位夫人从十二岁时开始学筝,日渐精进,长大后精通筝乐之道。每当客人来家中做客时,说到兴起,他夫人就会弹筝助兴,客人们也常常会写诗来称赞她高超的筝艺。
筝的情感是丰富的,或许正是由于筝乐能引起人们内心的波动乃至情感上的共鸣,诗人们喜爱用筝乐来寄情,筝乐也就形成了悲凉、凄美的风格。“十二三弦共五音,每声如截远人心。当时向秀闻邻笛,不是离家岁月深”。游子离家,内心的思乡之情全部浸润在一个个跳脱的音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