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第一个交易日，谁也没想到苹果会爆出第一个雷。
一向是华尔街宠儿的苹果，下调第一财季营收预期，1月3日周四美股盘前，苹果股价下跌8.51%。
而爆雷的导火索是一封长文。苹果CEO库克在致投资者的一封信中写到：“虽然我们预测到新兴市场面临一些挑战，但我们没想到经济增速放缓的力度。实际上，苹果的大部分收入缺口，超过100%的同比收入下滑都发生在大中华区。低于预期的iPhone收入，特别是大中华区，导致了我们全球营收下降。”
在这封信里，他还提到一些宏观因素的影响，国际贸易局势的波云诡谲，金融市场的不稳定性，导致大中华区苹果零售商店的客流量持续减少，市场数据显示大中华区智能手机市场急剧收缩。
所以iPhone在中国卖的不好，到底该怪宏观环境不好？还是怪产品太贵？还是竞争对手太强悍？
01 从岁月静好到暴风骤雨
只需要2个月
为何要在新年第一个交易日发出这封信？不同于年年写信给股东的巴菲特，苹果并没有给投资者写信的传统。这封信更像一个升级版的通告，宣布营收不及预期，财务数据欠佳。不同于大多数上市公司，苹果公司的财年起始点是9月29日，2019年第一财季为2018年9月30日至12月30日，预计第一季度财报将于1月29日前正式披露，并举行高管分析师电话会。
华尔街极为重视一个词“预期”。每一个季度业绩不仅要和竞争对手比，和过往同期数据比，更重要的是和营收指引（revenue guidance）比。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每个季末公布业绩犹如参加高考，而提前给出的营收指引犹如“估分”。上上选是估分精准，高考分数略高于估分，皆大欢喜，市场提前消化好消息，股价在估分之后已经上涨，公布之后股价保持平稳。中选是估分偏低，实际分数远高于估分，股价会迎来一轮暴涨，等市场消化惊喜之后，逐渐回落。最下选是估分太高，实际分数低于估分，投资者大失所望，股价遭遇暴跌甚至踩踏抛售。
考试没考好，苹果该怎么办？库克选择下调“估分”，提前降低市场预期。公开信中写到，预计一季度营收为840亿美元，而60天前官方给出的营收指引为890-930亿美元。按照华尔街中位数预期913亿计算，营收预期跌幅近8%。苹果选择“丑话说在前头”，好处在于当1月底正式公布业绩时，投资者会有所准备，尽可能避免意外引发的抛售；坏处在于，投资者对苹果的信心消逝，不确定性增强，本来一夜的意外暴跌或会演变成一个多月的漫漫长跌。
苹果在新年突然下调“估分”，令人惊诧。毕竟就在2个月前，苹果披露了2018年年报，全部营收增长16%，iPhone营收增长18%。相比2017年，iPhone销量略微提高，但因新款iPhoneX单价再创新高（999美元），销售收入大幅上涨。
在2018年11月初披露年报后，库克与各大投行的分析师举行电话会，其中多次提到中国。当时他的语气积极乐观：“我们上个季度在中国的业务非常强劲。我们增长了16％，我们非常满意。特别是iPhone实现了两位数增长，非常强劲。”他也提到对其他新兴市场的担忧，“我们在这些维新兴市场感受到压力：土耳其、印度、巴西、俄罗斯等。这些国家货币对美元走弱，导致iPhone提高售价，没有出现我们期望的增长。第四季度，我们在印度的业务持平，巴西与去年相比略有下降。”
他担忧的是新兴市场国家，但是“中国不一样，我不会将中国放到这一类别”。
在2018年苹果公司年报中，有一句话：“从2016年到2017年再到2018年，美国和中国是唯二占公司净销售额10%以上的国家。”2018年，苹果在中国的销售额达519亿美元，占苹果全球销售额的20%，而中国和美国两个国家的销售额加起来占总数的一般以上。说中国顶起来了苹果的“半壁江山”并不为过。
销售额中美两家独大，年报中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中国指标—长期资产。苹果公司2018年长期资产达413亿美元，其中中国占比32%美国占比58%，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占比不到10%。苹果公司的长期资产包括制造工艺、设备、零售店等相关基础设施。而长期资产的投入背后是对一个战略市场的认可，苹果将近三分之一的长期资产都放在中国。
两个月前，11月初的会议上“对中国非常满意”，从销售额到长期资产，中国的贡献顶起了“半壁江山”，一片歌舞升平，岁月静好。短短两个月后，库克的长信中写到“大部分收入缺口来自大中华区”。山雨欲来风满楼。
02 强悍的对手：
当使用国产手机重新成为潮流
库克的信洋洋洒洒，从国际环境到市场分析，从宏观大势到微观产品，唯独没提到强悍的对手。中国人不买iPhone了，不代表没钱换新手机，更不是不再用手机，而是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国产手机厂商，例如华为和小米。
网上曾流传一个“手机鄙视链”的段子，用华为的是一个决定能影响不少人的管理者，用苹果的是自己赚钱自己花的小白领、小蓝领。
苹果CEO库克在公开信中抱怨“中国智能手机市场急剧收缩”。2018年8月，华为超越苹果成为全球第二大智能手机制造商。全球最具权威的咨询公司Gartner的数据显示，华为在2018年第二季度售出4980万台，占智能手机市场份额的13.3%，超过了苹果的4470万台。华为的逆袭或许因为抓住了一个新增长点—办公消费。
“你问我为什么不用苹果了啊？因为单位发了一个挺好的华为手机，正好就换了。”一位国企高管去年将苹果手机换成了华为，单位每人发了一个华为手机。“华为在我们这有厂，有合作，有很优惠的团购价，拿出来用也有面子。”当笔者问及为啥不能团购苹果？“老外能给我们这么优惠的团购价吗？”
当使用国产手机成为一种上行下效的潮流，当用iPhone不再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当国产手机的功能性不亚于iPhone，苹果手机不再一家独大，国产手机奋起直追。
早在2016年，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就在内部讲话中谈到华为与苹果的竞争：“苹果公司很有钱，但是太保守了；我们没有钱，却装成有钱人一样疯狂投资。我们没钱，都敢干，苹果公司那么有钱，为什么不敢干呢？如果苹果公司继续领导人类社会往前走，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如果苹果公司不敢投钱，就只能跟着我们，我们就会变得像苹果公司一样有钱。”所以苹果的钱都去哪了？
03 心塞！“富可敌国”的苹果炒股也亏了
苹果的钱都去哪了？简而言之：都存着了，准备发给股东。
连任正非都说苹果很有钱，苹果到底有多少钱？一个企业有千亿资产只能算庞大规模，不能算有钱，背后可能是巨额的债务，和危危可及的现金流。苹果的有钱，是真富贵，是账面上躺着大量的现金、现金等价物、有价证券，是“有钱没地方花”只能分红给股东。
根据年报数据，2018年苹果公司账面上躺着2371亿美元的现金、现金等价物、有价证券，赚着2.16%的平均利息。其中包括259亿现金（含现金等价物，不含有价证券）。
2371亿美元是什么概念？在2017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各国GDP排行中，埃及的GDP为2371亿美元，排名全球第45名。苹果公司账面上可折现的现金相当于埃及全年的GDP，而埃及并不是小国，而是有着一亿人口的非洲强大经济体。苹果的“富可敌国”绝不是夸张。
这么多钱该怎么用？当没有其他更好投资途径时，将收益返还给股东是最安全且不会出错的选择。年报中披露，苹果目前的现金、现金等价物、有价证券，足够满足未来一年的经营需求，剩下的钱将用偿还债务、分派股息、股票回购等活动。2018财年，苹果花了727亿美元回购普通股，5月1日，公司宣布将现金股息从每股0.63美元上调至每股0.73美元。
然而上千亿的现金和股票，为何只能赚区区2.16%的利息？要知道连一跌再跌，跌到“破三”的余额宝七天年化收益率还有2.65%,苹果的现金就算是买货币基金，收益率也不只2.16%。
原因很简单，炒股票亏了。苹果的2371亿账面资金中，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只占10%左右，其他九成都是有价证券（Marketable Securities）。有价证券主要包括公债，公司债券和大公司的股票。2018年苹果投资的有价证券总计亏损43亿美元，其中大公司股票亏损占据大头，亏损20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亏损都是未实现收益/亏损，简单来说就是“纸面亏损”，苹果继续持有这些股票，并没有抛售，股价起起伏伏最后就计入纸面亏损中。
在库克写信的同一天，特朗普也召开了内阁新年第一次会议，他轻描淡写的提及美股暴跌只是“小故障”，不知道亏了20亿美元的苹果是否同意总统的观点。
图注：苹果公司有价证券连续两年出现“账面亏损”
大势不好，个人难以独善其身。但在美股走牛、一片欣欣向荣的2017年，苹果的投资表现也乏善可陈，有价证券账面亏损达7.8亿。在市场转熊的2018年，亏损直接翻了近6倍。
会做手机的苹果，不一定会做投资。
04 华尔街的熊熊怒火：看空+起诉
苹果调低营收预期，两个月内从歌舞升平到风声鹤唳的突然转折，彻底惹恼了华尔街，从投资者宠儿沦为被起诉的对象。
在苹果的公开信发布后，高盛、摩根士丹利等多家投行下调苹果目标价。其中，高盛将苹果目标价由182美元下调至140美元，下调幅度高达23%。
高盛在报告中写道，苹果下调第一季营收预估，高盛将2019财年营收预测下修6%至2，530亿美元，2019财年每股收益预测调降约10%至11.66美元。高盛对苹果的评级仍维持中立不变。
早在两个月前，在苹果公布年报后，花旗就颇有微词，分析师给研报取的标题是《苹果圣诞前暴跌7% 让投资者无言以为》，而无言以对的原因是苹果宣布将在未来停止披露iPhone销量具体数据。在投行看来，这一操作是巨大的红色预警。
除了投行的看空报告，华尔街连起诉律师都准备好了。据外媒报道，1月3日享誉全美的投资者权益律师事务所Bernstein Liebhard LLP宣布，正在代表苹果股东调查该公司潜在的证券欺诈行为，原因是苹果及其高管可能向投资者发布了重大误导性商业信息。该律所提醒，如果有投资者购买了苹果股票，并且想探讨自己的合法权利，可以联系这家律师事务所。
而起诉的原因正如上文所言，两个月前的第四季度电话会行才说了“中国业务增长强劲”，现在又说“大中华区iPhone营收低于预期”。是环境发生了突然变化？还是故意隐瞒了核心消息？突然转折引发了投资者的深深怀疑。
辞旧迎新之际，每个人都在说新年快乐。但苹果的新年并不快乐，国外有强敌环绕，国内有华尔街的熊熊怒火，经济乏力销量疲软，曾经的“天之骄子”也陷入中年困境。欢迎来到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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