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太阳雨把天地梳妆得清澄明丽。塞纳河上,一抹杏黄的观光船似流动的盛宴,游人在诗行里徜徉。水面漾起阵阵涟漪,迷人的倒影如梵高的印象派绘画浓墨重彩,充满律动与神秘。穿过古老的石桥,擦西岱岛而过,圣母院的钟声一如雨果笔下那么雄浑悠长。西沉的夕阳把两岸的老屋变幻成七彩琉璃。卢浮宫金碧辉煌,凯旋门气吞云天,香榭丽舍大道车流涌动,点点光芒璀璨闪耀。
我随着游人弃船上岸,穿过绿草如茵的街头公园,乘电梯登上埃菲尔铁塔观景平台。凭栏四望,正是:“手可摘星辰……恐惊天上人。”此时此刻的感受,只有一个“奇”字。
脚下蜿蜒流淌的塞纳河赐予巴黎圣母院以伟大,赠予雨果、福楼拜以灵感,赠予香榭丽舍万种风情。她见证了太多荣辱沉浮。客死异乡的拿破仑立下遗嘱:“将我的骨灰撒在塞纳河里。”现在,荣军院成为人们瞻仰他的地方。塞纳河仿佛神奇地抚平了历史中的所有伤痛。除了复活的历史,几百年前的城市肌理依然如故。百姓乡愁里的老屋、转角小巷和流浪者暂避风雨的下水道都一如从前,即便残留的历史建筑碎片,也被小心翼翼地原样保留。巴黎在扩建卢浮宫时发现一段古城墙遗迹,非但原址原貌保留,还为其量身定制巨大的玻璃罩予以保护。
二战后,大量非洲移民涌入巴黎,造成住房紧张。政府没有因大量扩建住宅带来的重重压力放松对老建筑的保护,而是通过立法加强监管与保护。1962年,在《保护历史古迹法》的基础上,政府颁布实施了更加严格的《马尔罗法》,明确了公民与单位在保护旧城历史风貌中的权利与义务,同时限制政府和房屋所有权人的权利:被政府划定为历史建筑保护区内的房子,其外观色彩、建筑装饰等不能随意更改;被列为保护对象的历史建筑500米范围内的景观,同样受到严格保护,新建筑必须与旧建筑保持和谐统一。
为切实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法国实行国家建筑师制度。政府组织建筑师考试,通过者当选为国家建筑师。历史建筑保护区内一砖一瓦的修建活动,都必须由国家建筑和规划师组成的特别保护组织批准。同时,重要建筑计划需广泛征求民意。1961年,法国国家铁路公司想拆除老旧不堪的奥赛火车站,但市民对这个建于1898年的车站感情深厚,反对将其拆除盖酒店。于是,文化部门尊重民意,将其列为历史建筑进行保护,目前已成为欧洲最美火车站之一。此外,依据“修旧如旧”的原则,一些老建筑进行保护性修复后具有了新的功能。例如大磨面粉厂旧厂房的内部被改造成图书馆和行政中心,仓库变成阶梯教室,而它的外观如旧,诉说着历史,成为有生命的文化载体。
虽然对老建筑“偏爱有加”,但巴黎的思想观念却并不落后。从100多年前至今,影响世界的绘画流派许多均源于巴黎,继而走向世界。50多年前建成的巴黎中心商务区拉德芳斯,一直是世界各地都市改造和新区建设的范本。在建筑伊始曾饱受争议的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和卢浮宫金字塔,也已成为其他国家建筑师学习的典范。
巴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与面向未来的城市创新,依靠的是国家不断完善的法律体系,依靠的是严格的程序规范约束政府和民众的行为,依靠的是社会尊重历史、保护文化传统的自觉意识。保护与传承,改革与创新,在这方面,巴黎的做法值得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