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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10岁的女儿去上培训班，我送她。培训班离家有10分钟路程，要穿过一个红绿灯。换鞋的时候，我随口说了句，要不你自己去吧？女儿抬起了头，说，好啊。女儿信心满满的样儿。这倒让我一愣。我不过是随便一说。我说，你一个人行吗？女儿说，行啊。我又看了女儿一眼，说，还是我送送你吧。
我把女儿送下楼，又到了小区的边门。打开了门，女儿又说，爸爸，你别送了，我自己能去。我说，你真的行吗？女儿说，是啊。我说，好吧。我脑子里有了别的主意。
女儿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慢慢走远，我赶紧走了另一条路。那一条路，也可以走到女儿一会要走到的红绿灯处。我飞快地走。很快到了。那个铁栅栏处，有几辆车挡着，我隐蔽着等了几秒，没看到女儿过来。女儿不会是走过去了吧？当我探出头，正好看到女儿在走过去。女儿显然没注意到我这边，径直地往前走。
女儿快走到马路边上时，突然回过了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我。我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女儿也没理我，也只是笑笑，还是一个劲地走。在红绿灯处，女儿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倒是毫不慌张，很自如地，在看两边没车的时候，小跑步地通过了马路。女儿走上了台阶，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培训学校的大门。我站在马路对面，再也看不见女儿了。
回到家，我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有些心绪难平。女儿，真的是长大了吗？不期然地，我有那么点儿失落。
我参加工作后，回农村老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一开始是一周一次，后来是两周，再后来就是一个月。有时还更长。
每次，我在家里待了两天，要离开时，爷爷总要从房间里走出来送我。爷爷的步子很缓慢，慢慢地从里屋走出来，又走出外屋。爷爷一直是走到我站定的马路上，依依不舍的神情全在脸上了。爷爷粗糙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爷爷的手硬硬的，粗糙，像砂纸。
爷爷以前不是这样的。爷爷的中气一直很足。自奶奶离开后，爷爷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人也瞬时变得脆弱，时不时地老泪纵横。
有一回，我说，爷爷，你进去吧，照顾好自己。别多想了。
我说，爷爷，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说……
我说了很多话，想劝爷爷快些进去，爷爷还是站在那里。爷爷并没有回屋。爷爷就这么地站在那里。哪怕到我真正松开了爷爷的手，到我真正地离开了，爷爷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像个凝固的雕塑，看着我慢慢地远去。我几次地回头去看，爷爷还在那里，我朝他挥了挥手。爷爷还是站在那里。爷爷像是知道，他的孙儿，他是看一次也就少一次了。
而今，爷爷也离开了我。
我没有了奶奶。我的爷爷也没有了。
昨天上午，身在老家的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爸爸说，在上班吗？我小声说，在忙呢，有什么事儿吗？爸爸说，我在挂盐水。我说，你怎么了？爸爸说，有点小感冒，在江口医院挂两瓶盐水，办了住院。没事的，一会挂完我就回家了。爸爸似乎是怕我担心，说了住院，赶紧又说了回家。有过一二秒的停顿，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我说，那你好好休息。电话挂了。
下午，妈妈又给我打了个电话。妈妈说，你在忙吗？我说，对，忙着呢。妈妈说，你爸隔壁病房里有个挂盐水的女人，女人和她女儿聊了好长的时间，你爸看着羡慕……突然间，我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桌子前，摆了一堆要看的材料。算起来，我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回家了，而最近的时间，我应该也是没机会回家的。这周，我还要出一个差。
爸爸是爷爷的儿子。我是爸爸的儿子。女儿是我的女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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