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文说过,李师傅所在的连队生活十分艰苦,苦到什么程度呢?据他说,早餐是土豆切片烧白菜,中午土豆切丝烧白菜,晚上土豆切块烧白菜.你想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顿顿吃这个,人都要变成土豆,白菜了.都是大小伙子,哪受得了这个,他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出家当和尚的.时间一长,许多人连饭也吃不下去了.这可急坏了连首长,不吃饭怎么行!但问题是部队驻扎在国境线上,荒无人烟,只有一些牧民偶尔出现,到哪里去搞些荤腥,就算能搞得到,钱呢?营房里只有枪支弹药,就是没钱.就是有钱也只有那有数的几张大团结.就这几张钞票还不敢乱花,要备急用的.大家平时连寄封信都要趁人有空去县城里办事给捎带一下,来回差不多要一天了.部队里一般都是一星期一次派专人开车去县城采购生活必需品的,就这点经费,不可能采购多余的副食品的.去的人还要顺便带回放在邮局已经一个礼拜的信件,报纸,杂志等.这就是李师傅他们当时清苦,艰苦的兵营生活.老实说连队里也没办法.不过团长的一次到来,却无意中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尽管和团长大人毫不相干.
一天,团长下来视察,谈到连队的生活困难问题时,团长一拍桌子:"你们怎么就那么笨,我来时就看见营房周围到处都有黄羊,你们隔三岔五的去打一只,不就什么都解决了?难道你们手里拿的是烧火棍?!"一番话说得连长,指导员如梦初醒.赶紧一面自我批评,一面准备安排人去打猎.团长把手一挥:"算了,看你们这幅熊样,还不如我自己去打,我今天露二手,也算我这趟下来为基层办点实事!"说完,团长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自己一个人去打猎,只带着一个司机,开着吉普车就出去了.当然大家也坐了另一辆中吉普跟在后面.只见团长的吉普车如风驰电掣一般,很快的追上了羊群,并且和迅速奔跑的羊群开始并驾齐驱了,相距不过十米左右.团长拔出了五.四式手枪,对准一头最肥大的黄羊扣下了扳机,"啪,啪,啪"直到把手枪里的子弹全打光.那可恶的羊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越跑越远了.再看团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滑稽,跟在后面的人想笑又不敢笑.又羞又恼的团长大人连饭也不吃了,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就带着他的那帮人急匆匆的走了.连首长也知道个中情况,哪敢去阻拦.不过团长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们,对呀,打猎不就正好能解决战士们肚子里的油水问题吗?反正部队里要啥没有,要枪要人有的是.于是选了几个枪法好的战士,开着吉普车去打猎.一连几天,连根毛都没打着.原来这黄羊非常狡猾,一看见人就跑,速度非常快.往往刚看到它就跑了,就是拿枪打也打不着.这可怎么办?正在连队里为此发愁时,有一老兵建议,请当地的少数民族的牧人帮忙打猎.他们整天骑马打猎的,肯定有办法,而且这些人枪法特别准,百米开外说打眼睛就绝不打鼻子.只要给他们几斤大米就成,因为他们最爱吃手抓饭了,大米是最好的礼物.连首长觉的这个主意不错,就派这个老兵去联系一下.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维吾尔男牧民就来了.双方一说就妥了,部队借给他一支半自动步枪和五粒子弹,(他的猎枪不行),乘上连里的中吉普,炊事班长和几名战士和那牧民一起去.那牧民说不要去打黄羊,这东西坏,见人就跑,去打别的东西.车子开到一个山坡下停住,大家下车,跟着这牧民上了坡,那上面长满了野草,高的差不多都到人脸上了,大家钻进草丛里,慢慢往前搜寻,突然发现前方二百米处,露出一个长着大大犄角的动物脑袋.牧民让大家不要动,自己蹑手蹑脚的靠过去,大约在一百五十米处停下,然后端起枪瞄准,一扣扳机,"啪"的一声,那动物应声而倒.大家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足有一头牛大,子弹从嘴巴里射进去,从后脑勺钻出来.枪法真准呢,只用了一颗子弹,佩服,佩服.但这不知名的动物实在太大了,根本没办法拖动,就是能拖的动,也装不上车,得用大卡车才行.于是就把这动物的四条大腿,还有脑袋割了下来,装到中吉普上,其它部分等明天开大卡车来运.回去后,给了那牧民五,六斤大米作为酬谢,人家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要知道那年月,大米是定量计划供应的,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多余的大米可以吃到.何况那时连肚子都吃不饱,难怪那牧民会这么高兴.当天,炊事班长拿了其中的一条腿炒成肉丝放在土豆白菜里,全连上下百十号人吃的是不亦乐乎.
第二天,连长亲自带着人,开着一辆大卡车来到了打猎地点.一大群人兴冲冲的上了坡,跑到那一看,顿时傻了眼.现场只留下了一堆白骨,其它什么都没有了.才过了一晚上啊,究竟是什么野兽所为的,老李他们至今都想不通.那么大一个家伙,被吃的干干净净,那得是多大的动物啊.没办法,只能是高兴而来,失望而归.不过那剩下的几条大腿也够连队吃一阵子.后来,那动物的角被他们拿到县城里有关商店里卖了.刚开始人家不肯收购,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许可证.连队里派去的人一愣,赶紧撒谎说是自己单位饲养的.人家说那也要打证明的.经过软磨硬泡,人家商店看他们是解放军的份上,总算是收下来了.给了二百五十元,在当时是非常大的一笔数目,把他们吓了一跳.商店里还问:"怎么没把那鞭子拿来,这玩意也挺值钱的."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这话儿也是一种珍贵的药材.
一次小小的打猎,既改善了老李他们的生活,又使他们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人生经历.所以老李直到现在谈起这些往事时,还是眉飞色舞的.
本文由寡人有疾于2013年8月2日12:03分原创首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