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镜头前对我推推撞撞或大呼小叫,我该怎么办。尊贵的大师听了我这番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解释:现在是选举的最后一天。我要回台湾投票,在机场肯定有许多传媒记者采访,在镜头前,万一有不理性的民众借机想给对立选民一个难看,杀杀对方的锐气,我该怎么处理。那是二〇〇八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前夕,整个社会气氛肃杀,蓝绿剑拔弩张。
大师一派气定神闲:如果他们是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处理?我绷紧的脸即刻松懈了下来:哦我明白了。
那天在机场数十位媒体记者、摄影机、镁光灯闪个不停,我诚恳地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与其恐惧不如拥抱。结果是媒体得到他们想要的,我表达了我想说的,观众看到的是一片祥和,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暴力场面。
跟记者接触三十六年了,经过很多不同的阶段,也交了些知心朋友。刚入影圈时不太会说话,也内向,处处躲记者,弄得大家关系紧张,他们以为我大牌,杯葛我,其实他们哪里晓得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从影十年后,我离开台湾一阵子,一年半之后,再回去。决定改变对记者的态度,与其怕他们不如接受他们,与他们合作。双方的关系才开始好转。
又再过十年,我到香港发展。香港记者一向对我宠爱有加,他们很随和,年纪很轻,经常是一大堆人挤在我面前,拿着小记事本,笑嘻嘻的,你说什么他们就写什么,所有报纸的新闻都大同小异。他们很可爱,跟他们就像和朋友聊天似的。那是一段与记者们的美好时光。
这十年来,媒体的运作有很大的改变,尤其产生了狗仔文化。因为报章杂志增加了许多,无线电视台更加多了,新闻的需要量大,狗仔队满足了普罗市民对名人明星窥探的好奇心,因此有了生存价值。他们有时像侦探,报道事实有凭有据;有时像小说家,编造一些曲折离奇的故事。回心一想,经过这许多年,应付狗仔文化也有自己一套哲学,当你躲不掉的时候,只有大方微笑地面对他们;当他们为你编造故事的时候,你只有一笑置之。世界变化快,故事不会长久,何必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