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我住陕南村。那时的晚霞特别妩媚,火烧云一会变成茄子紫、一会变成猛狮子,会把我们孩童生涯描绘得姹紫嫣红。
那时我们玩虫充满乐趣。捉赚绩很重要,虽然赚绩很多,但奇货可居。要真正捉到“冲头”,就是那些躯干滚圆、腿部发达、眸亮牙獠的“靓妹子”,俗称“冲头”,绝非易事,还真要有些专业知识。宗麟带我们提着手电筒去防空洞里捉,所谓防空洞,就是每幢楼底下有很大一片空地,高大致有七八十公分,人在里面必须弯着腰,里面有许多碎石断砖,必须搬开砖,里面可能就藏着那些奇货,捉赚绩也有讲究,看准后用网罩罩住,随后轻轻挪到跟前,用竹筒诱其就范,最后再用纸做的像漏斗状的盖子盖上。这些工序看起来简单,但环环相扣,稍一疏忽,便前功尽弃。斗赚绩也很有趣。我独崇青虫,认为紫虫虽凶猛,不敌青虫耐斗,紫虫好比程咬金,只三板斧,青虫却似小罗成。记得那年我和宗麟斗虫,我那“白面政委”终究不是他的“行伍将军”的对手,几个回合终因后劲不足,败下阵来。
幼时的夏天,自然界好像没现在那么沉寂。黎明晨起,知了当歌;暮色降临,蟋蟀独鸣。加上装在笼子里的纺织娘、金铃子,再加上伏在荷叶上的青蛙,集合起来,完全是一出昆虫演唱会。然而,不知何时,这番热闹离我们远了。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我父亲在西郊的虹桥疗养院疗养,我叔转道上海来看他。虹桥疗养院被高大的刺槐、幽深的梧桐森森环抱着,掩映在一片苍松翠柏之中,大人在一旁叙聊,我和两位哥哥看到蝉不肯静静栖息,真想逮住它们。大人一看我们对蝉感兴趣,便设法弄来一个网兜,扎在一根长竹竿上。叔很机灵,拿网兜去套蝉,这蝉,一双墨眉,眼角雄俊地吊起,头上边,靓丽小眼珠宛若蜻蜓似的复眼,一对透明漂亮的蝉翼恰到好处地挂两边,虚实相衬,威中透柔。但它的灵敏度较蛙和蟋蟀差远了,竟然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任人捕捉。只一袋烟的功夫,叔套了二三十只,马上除去翅膀和四肢,拿到厨房去烤。须臾,一盆喷香四溢的烤蝉端了上来,一嚼,别说味道还真不错,且蛋白质特丰富。听叔说,幼时他经常这样烤知了充饥,度过了三年难熬的自然灾害。没想到,这小小的虫还能为人类作出如此不凡的贡献。
作者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