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愚园路某条弄堂里,一个三伏天的夏夜。
吃罢晚饭,洗完澡,房间里闷热依旧。那个年代的傍晚,尤其是夜里和早晨,上海的大多数居所,屋外比屋子里凉快多了。
几个小孩从假三层的老虎窗里鱼贯爬出,小心翼翼地踩着瓦片,慢慢地走下屋顶斜坡,去到一个约十平方米的平台上。平台下面的前端是晒台,亦是二楼亭子间的屋顶。
这是烈日西下夜幕拉开的时分,热气正在缓缓逸去。我们用几张报纸当坐垫,坐下。极目远望,申城最高楼国际饭店依稀可见。慢慢地,有微风轻轻吹来,我们开始嬉戏。母亲闻声来到晒台,朝上呼唤,小心点啊!
天色渐渐昏暗了。大人们搬来木扶梯,提着草席,拿着小凳子,带着芭蕉扇,一个个从晒台上上来了。孩儿们"叽 叽喳喳",长辈们谈天说地,一天的汗水悄然遁去。
同样,整个里弄都热闹起来了,这声那语,此起彼伏地升腾。屋前屋后,树下井边,邻居们有的躺在帆布椅上,有的
坐在小板凳上,也有几个人站着说话……"啪啦啪啦"的蒲扇声,一浪一浪在弄堂里响起。
快子夜了,各种热闹的声响稀稀落落、零零碎碎地沉息了。鼾声有轻有重、上下左右,飘忽着。
寅卯时分,气温下降,阵阵凉意吹拂着进入梦乡的人们。有人睡眼惺忪地起来,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平台上的人们互相呼唤着:"回房间吧!"近年,上海的三伏天总有几日连续的四十摄氏度高温,风也极其吝啬,夜晚入眠,全靠空调。天黑过后,小区里寂寥得很,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响,令我想念起远逝的、弄堂的夏夜。
作者:张希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