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跟随一帮摄影家协会的朋友出游浙江丽水,第一站就到了松阳地区素有“小布达拉宫”之称的杨家堂村。
这里真的人烟稀少。我们在一群土屋中穿行,好久才见鹅卵石铺就的小巷里,慢慢走来一位老人:消瘦的身材,穿着旧衣裤,趿着破拖鞋,手里拿着一根紫酱色的旱烟筒。见我对着他抬起相机,他的眼底便掠过一丝喜悦,满脸的皱纹也不再平衡。
老人说的是本土方言,与他沟通很难,好在我喜欢越剧,让我在与他一遍遍的问答中拼凑出他的故事。他说这个山村大概有两百多人,但因为穷,青年人都出去打工了,通常只在春节或者婚丧嫁娶时节才回家,村里才会热闹起来。问他为什么至今还抽旱烟,他应声回答,“没有钱,抽不起卷烟啊!”
不一会儿,同行的摄影家纷纷赶到这里,把镜头对准了这个老人。在这冷落的山村里,遇到这样一个老人可以拍摄,毕竟也是不错的选择。老人分明看出大伙的心态,一下子变成明星的样子,居然一会托着烟袋、叼着烟斗,一会儿双手抱胸,摆出各种不同的姿态,一任大伙“咔嚓咔嚓”随意追拍。
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我从朋友那里要了一支烟给他,不料当我刚想转身走开时,忽然听得他轻声嘟囔了一声:“别人让客人拍照时,是可以得到五元钱的。”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尽心配合,只是为了招徕一笔生意。可是,我并没有生气———老人并不过分啊,他只要五元钱。于是,我从包里取了五枚硬币递给他,而他的脸上早已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连声道谢。
晚上,我和摄影家小米讲起这件事。小米说,他在酉田村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呢!他好不容易探寻到一户炊烟袅袅的人家,但那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一开口就跟他“那个,那个”地说:“上次有个台湾人来,叫我牵着牛出来拍个照,给了我500元。”
老人接着又诉说起自己的身世。原来老人的兄嫂双双离开人世后,他便与侄儿一起生活,因为有病无钱医治,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忽然有一天,有个摄影师遇上他,“只要我往旺着火的灶肚里添一把稻草,掀开锅盖让热气腾满灶间,就能赚到一笔钱,多好的事!”
小米看着满脸皱纹的老人,心想,让满屋的蒸汽填满脸上的沟沟褶褶,确实是一幅幅不错的照片,可是一开口就是500元钱,这个费用也未免太高了一点吧?于是,小米不再和老人说拍照的事,只是和老人聊天说地,谁知聊着聊着,老人来了兴致;“我不问你要钱,只要一点糖果,让我哄哄自己的侄孙就行。”小米愣了一下:“我身边没有糖果什么的东西,要不,还是给你钱,好吗?”老人爽快地点点头,“那就给个五元吧!”小米又愣了愣,说:“行,我给你10元钱。”老人“扑哧”笑出声来,随即摆出不同的姿势让他拍摄,完了又叫侄孙牵出自家的狗,让大伙拍个够。
我的心再次被牵动起来。从外面繁华的世界走进这里的人,会不会都领到一帖洗涤心灵的良药?山里人那种开了口之后所表露的“你给就给,不给就算”的神态,让我感恩金钱的泛滥并未抹杀尘世的纯朴。在这里,虽然有人会弱弱地表达对金钱的欲望,但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古老的羞涩啊!
但愿再有机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听到的依然是他们弱弱的讨价,依然是天然的微笑,还有无邪的神态。(劳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