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主裁判张龙的一声哨响,2016赛季中甲联赛保级大戏在第29轮落下帷幕,客场1-1战平北京北控的青岛中能降入中乙,成为本赛季第二支降级的中甲球队!唏嘘叹息,扼腕长叹,中能足球的再次掉级让人几多无奈。
今年的中甲联赛可以用“悲喜两重天”来形容,一方面天津权健、贵州智诚、青岛黄海等新贵异军突起,早早进入冲超名额的角逐,而青岛中能、上海申鑫、武汉卓尔等“老炮儿”们却深陷保级区,老帅殷铁生的上任一度让青岛中能看到了保级的希望,可惜回天乏术,只能吞下降级的苦涩。
几多无奈,几多理性思考!
从青岛海牛到颐中海牛再到青岛中能,中能这个走过了中国足球职业联赛23年历程的“老朋友”明年将出现在中乙的赛场上了。回顾中能近几年的历程,一直伴随着很多的争议,中超时代一度是击败恒大、申花、鲁能的劲旅,随着众多主力队员的离队,如今沦落到这般境遇招来了很多球迷的不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心态一直折磨着关心这支球队的球迷。
最近三年连续遭遇降级,青岛中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支拥有深厚底蕴的球队,还能重现昨日辉煌吗?对中能之现状,风评非议颇多,但无论谩骂还是指责,似乎都无力拯救球队目前危险的处境,常说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发展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更何况这支摸爬滚打了23年的职业足球俱乐部。因此与其谩骂和苛责,不如将青岛中能作为中国职业足球的一个样本去理性分析和解构,或许能对中能足球有所启发。
自身问题剖析,运作不职业!
“刘健合同门”是近年来中国足坛影响较大的事件之一,这件事如犹在耳畔,当年也直接推动了行业内的若干规则的完善,从这个角度讲,青岛中能推动了国内职业足球的法制化进程。虽然足协对青岛中能做出了处罚,但时至今日围绕此事的争议仍未完全停止。
除刘健外,今年有牟鹏飞、栗鹏等主力同时合同到期,这对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而言是不可原谅的失误,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中能俱乐部对队员合同管理水平之低级,俱乐部管理层的失误,跃然纸上,而俱乐部管理层对队员合同管理的水平直接反映了俱乐部的整体运营水平,可以说中能俱乐部始终未能找到稳定符合市场的建队机制甚至运营模式,或者说没能很好的延续传承早期积累的模式,也没有随着时代发展建立起新的管理经验。
放眼国内外职业足球俱乐部,多名主力队员合同同时到期要么是俱乐部有规划大换血,类似尤文图斯和比利亚雷亚尔,卧薪尝胆后异军突起,但中能多名主力到期的情况则与2011年降级的成都谢菲联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当时的成都谢菲联俱乐部管理层出现失职,导致张远、惠家康、雷永弛等9名队员合同同时到期,球队最终降级。不要说多名主力合同同时到期的结果不可饶恕,同一个位置的球员必须规避同一年续约的规则都不甚了解,甚至在出售刘震理后才开始与第二门将牟鹏飞谈续约的情况都可以看做是不职业的表现。
对职业足球俱乐部而言,球员就是“命根子”、“钱袋子”,当球员面临流失风险时,搏命成为一种必然,但毫无技巧的搏命无异于只会使用蛮力的莽夫。主力队员续约问题是世界任何俱乐部都会面对的,这其中有着非常成熟的经验和机制,比如提前开启谈判掌握主动、与队员转会利益共享等等,但青岛中能的管理层往往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导致俱乐部长远规划的缺失和球队的被动。以小见大、窥斑见豹,青岛中能对队员合同管理的不足反映出俱乐部整体管理水平的不足,这或许也是球队沉沦的一大内因。
历来球迷质疑最多的就是中能年年甩卖核心球员,事实上青岛中能年年“卖 血”只是表象,深层次原因是不能科学合理的把控队员合同和球队结构。身为小俱乐部,出售球员套现以维持财政平衡没有问题,这是职业足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关键是有没有年轻球员可以快速成长,并且跟得上球队更新换代的步伐,以及能否有物美价廉的签约来填补主力离去的空缺,这方面很多国外俱乐部提供了良好的借鉴,比如波尔图乃至豪门阿森纳。
缺少支持,外因不可忽视!
中能俱乐部管理层有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但足球比赛毕竟是11人的比赛,足球运动不仅仅是职业队和俱乐部的运动,据了解青岛中能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这座城市的宠儿,来自主要主管部门支持的不足是青岛中能迅速衰落的一个原因。
放眼中国足坛还没有谁敢说可以完全不靠政府输血,而本就实力不很雄厚的青岛职业足球脱胎于由原山东省经贸委足球队和青岛市市政足球队合并组成的青岛海牛队,自颐中集团接手成立青岛颐中海牛足球队后,青岛市政府每年扶持俱乐部600万元,这项扶持政策在2004年中能集团接手后没有再延续,直到2011年青岛市才确定每年支持中能1000万元引导资金的政策,这项政策随着2013年中能降级戛然而止,尽管青岛市主要领导曾批示支持中能政策不变,但由于多年来中能俱乐部与青岛政府市主管领导和部门间的龉龌而不了了之。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十二年间中能集团几乎凭一己之力支撑了青岛职业足球的发展。扶持资金问题的背后,是主管部门支持的衰减、式微乃至冷漠。而主管部门的态度又恰恰是俱乐部招商引资的风向标,有时主管部门对俱乐部的支持未必是直接的资金投入,而仅仅需要一种积极的姿态。
2004年,中能集团从颐中手中接过了青岛职业足球的接力棒,当时双方协议约定,为确保青岛职业足球的稳定,只要中能继续从事职业足球,可一直使用颐中体育场作为主场,并且免费使用体育场南侧数千平方米的办公用房、队员宿舍、功能用房及附属的两块训练场地,为此中能俱乐部至今都感念颐中集团对青岛足球的责任和担当。2008年,青岛市承接第十一届全运会比赛任务,需要对颐中体育场进行改造,中能集团考虑再三忍痛搬离了赖以生存的基地,并与青岛市体育局签订协议,约定两年内帮助中能解决训练基地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则继续帮助解决,直到最终解决为止。自此之后,中能俱乐部的命运可以用颠沛流离来形容,长期租赁青岛近郊一处印刷厂招待所作为俱乐部驻地,训练则要在附近小学、虎山体育场、鲁能足校等处四处打游击,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5年时间。十一运结束、原颐中体育场变更为国信体育场后,尽管中能俱乐部多次提出履行约定重回颐中(国信),但由于颐中体育场产权的变更和多方利益的博弈,原本严肃的协议成了一纸空文,中能这个“拆迁户”再也没有等到“回迁”的那一天,这对中能俱乐部持续的动荡和成绩的起伏显然产生了非常直接的影响。
大约在2010年前后,中能俱乐部为解决训练基地问题,提出投资对虎山训练基地进行改造,青岛市政府多次召开办公会研究,决定改由政府投资建设,用于解决中能训练基地问题和青岛职业足球发展。2013年,虎山训练基地工程完工,然而就在中能俱乐部对新基地满心期待之时,等来的却是他们的“娘家人”——青岛足协的阻挠,双方一度为此闹得不可开交。青岛市体育局和足协仅同意给予中能其中一层、约20几个房间用于中能一线队入驻,厨房和餐厅被安排在地下一层,而且是与足协以及外部单位共用,其余房间准备由青岛足管中心这个差拨单位用来对外租赁创收。这样的设施配备对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而言是不可想象的,经过一番波折,中能俱乐部一线队和梯队勉强整体搬入虎山基地后,面对的却是一个问题百出的“问题工程”,造价数千万的虎山基地门窗脆弱不堪,甲醛严重超标,中央空调问题不断,甚至发生电线短路燃烧的危险事故。有报道称,当年风头正劲的朱建荣等中能队员一度因为甲醛入院治疗,缺阵半月时间。
如果说训练基地问题使青岛中能与青岛体育局和青岛足协的关系产生了嫌隙,那么同城另一支球队的崛起引发的系列反应,则打翻了双方“友谊的小船”。2012年青岛足球年度颁奖典礼上,一支新组建的“青岛海牛足球俱乐部”宣告成立,在队伍、教练、基地等尚不确定的情况下拿到了青岛足协的许可文件,准许以“青岛海牛”的名字参加中乙联赛,我们姑且称他为“新海牛”。正是在这次表彰大会上,身为中超老大哥的青岛中能认为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而缺席。“新海牛”成立后大打感情牌,先后拉来郝海东和戚务生站台,并请来宿茂臻担任主教练,一时间赚足眼球。2013赛季,青岛中能高开低走最终断崖式滑坡,郑龙的出走、张外龙的下课使中能步步陷入舆论漩涡不能自拔。而彼时的“新海牛”在中乙赛场连战连捷,并高举“海牛精神”和历史传承的旗帜,以“老海牛”的正统传承自居,此举彻底激怒了同城大哥中能。2013年11月3日,青岛中能兵败工体惨遭降级,而在千里之外的青岛,青岛市体育局领导正在一片流光溢彩中参加“新海牛”的冲甲庆典。愤怒的青岛中能在赛后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青岛市体育局和青岛足协,直言主管部门不作为、乱作为。个中是非曲直,外人无法一一道来,但青岛足球管理者们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却是值得商榷的,作为政府部门和行业管理者,介入“海牛”名号、商标的归属,让其坐上了青岛中级人民法院的被告席,而对城市足球历史文化传承的漠视和行业混乱的放任,让其必定会承受历史的评判。讽刺的是,在训练基地和“新海牛”问题上都扮演过重要角色的原青岛足管中心主任、青岛足协秘书长王斌,2014年因经济犯罪被判入狱十年。
经过2014年一个赛季的中甲洗礼后,“新海牛”投资人力渐不支,随后由同城企业黄海制药收购,俱乐部更名为黄海足球俱乐部,青岛职业足球格局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黄海是聪明而幸运的,在中国足球政策红利来临的今天,同城老大哥正在蹉跎岁月里步履维艰,他们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出手了。即便冲超失败,2016对黄海而言都是一个成功的赛季,而一旦冲超它将有望从青岛市政府获得至少4000万元的扶持,这比中能12年来获得的所有政府扶持还要多。黄海本赛季高歌猛进的背后除了自身努力和实力使然,与主管部门的支持密不可分,据称青岛足管中心一位副主任一直以半工作人员身份帮助黄海俱乐部工作,此人在裁判圈人脉极广,熟悉联赛方方面面的运作。耐人寻味的是,青岛体育局主要领导本赛季从未到中能主场观看过一场比赛,前任体育局领导也多次在不同场合称中能投资人乔伟光“病入膏肓”,惹来中能颇多不满。黄海的崛起映射着青岛中能12年坚守过后的落寞背影,只不过黄海能否像中能一样坚持12年甚至更长的时光呢?在中国职业足球短暂的历史中,曾有大连实德、现有广州恒大取得了无上荣耀,而最终能够一直坚持在职业足坛如北京国安、河南建业、青岛中能等又何尝不是一种值得尊敬的成功?
如何重建,管理先行还有必修课!
青岛中能如果想重新回到更高级别联赛证明自己,俱乐部重建将不可避免。结合前述分析,在俱乐部建设方面引入更高层次的运营管理人才,强化和稳定俱乐部自身经营管理的水平是必须要做的功课,重要的是能够长袖善舞,逐步弥合与中国足协的关系,并重新与兄弟俱乐部建立起紧密的交流,逐步恢复在联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中能俱乐部目前的人员状况来看,只能说任重道远。
而在队伍建设和管理方面最好引进熟悉联赛环境、熟悉青岛足球、德高望重的“老江湖”,现在殷铁生来了,这位功勋主帅的回归会给出满意的答案吗?重建的最大任务还有队伍,对现有人员及合同全面合理评估,着眼中长期发展做好人才规划,确定队伍稳定的建设思路,对球员进出采取开放态度而又有计划性,这是一家志在重新崛起的俱乐部的必修课。
另外对青岛中能引以为豪的青训,近几年也渐渐有些青黄不接,需要从“规模”向“质量”转变,规范青训梯队的管理,通过训练体系的更新换代来提高训练水平,把人才质量和成材率当做青训硬指标,而对于已经在一队打上比赛的几名小将,更要悉心调教,争取早日挑起大梁。青岛中能的校园足球模式渐趋成熟,如果能够尽快重夯实基础,未来可成大器。此外,逐步改善和地方政府主管部门的关系,争取更好的政策环境和舆论环境,这也是整体实力的一部分。
总之,稳定和规范是青岛中能重新崛起的必由之路。
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的,或许作为球迷来讲,类似青岛中能这样俱乐部的衰落、成绩的滑坡,应激性的愤怒和指责往往埋没了理性客观的分析,中能不是个案,青岛也不是个案,中能必须为自己的管理和经营失策埋单,同时我们也不应忽视了这样一家俱乐部所处的环境。时针拨回到2004年,如果不是青岛中能的临危受命,青岛这座足球城非常有可能失去职业球队,而中能集团尽管财力有限却拿出了自身利润的相当一部分维持这支球队的运转,青岛本土尽管知名企业众多但却鲜有向这支城市球队倾囊,所以中能集团不应受到过多的指责,并且所有的足球投资人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12年坚持,120多所校园足球合作学校,80多名校园足球教练,4级完整梯队……我们不应怀疑青岛中能对投身足球的诚意,但这里面包含了管理的瓶颈、生存的困境、利益的博弈和现实的无奈。作为一家民营草根俱乐部,中能脱胎于短暂而并不规范的中国职业联赛,他和鲁能、国安这些在今年没落的中超“老炮儿”一样,有着很深的时代烙印,没有及时跟上时代的步伐,当金元足球的大潮风起云涌时,原地踏步的运营管理模式将他们拉下了积分榜,而他们原本可以成为中国的青训典范。如果把青岛中能作为中国足球职业化以来的一个独特样本,放在一定的历史背景和纬度下去分析,我们应该看到:在当前中国足球发展环境和职业联赛环境下,主管部门和职业足球俱乐部如何准确定位?如何界定和扮演好自身的责任与角色?如何适应足球发展环境的变化?这是中能俱乐部需要考虑的,是青岛市主管部门需要考虑的,也是许多类似俱乐部和城市需要考虑的,通过对青岛中能的剖析,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正确答案。
青岛中能再次不幸降级,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会骂,但这个城市有了青岛黄海这个新宠,有了政绩、有了成绩,还会有人向中能投来惋惜的目光吗?在中超时尚且不被重视的中能,在中乙还会有哪个部门顾及吗?中能当自强,哪怕从头再来!希望青岛足球的下一场狂欢里,中能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