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是《水浒》开篇第一个英雄,而其徒弟史进则是开篇第一位梁山好汉。王进的出场意义重大。金圣叹以为“高俅来而王进去”,表明乱自上作,而孝子忠臣远走。由王进而引出史进,写史进是为了表明进于史,说水浒传就是一部历史。而由王进教导史进,又仿佛教导史进进于王道。金圣叹说的很高深,有点道理,又有些牵强。
王进的出场意义,是和后文梁山好汉上梁山形成比照。那我们就看看王进和众好汉相比有何异同之处。
相同之处:王进和梁山好汉一样喜欢刺枪弄棒,并且武艺高强。在水浒世界中,几乎会刺枪弄棒的都是好汉,在大宋朝,不会两下武术,几乎就没法子见人。连三脚猫功夫的宋江,都敢教人拳脚;多数人见面,都是是交流枪棒拳脚,可见风气之盛行。
王进的身份和林冲一样,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只是,这个职位听起来比较响亮,其实品阶并不高,比较通行的说法是相当于今天的野战军武术指导,中校团长级别。当然,既然是武术教头,还是要有几分真功夫的。王进和水浒顶尖高手鲁智深、武松、林冲等人没有交手。不过林冲同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是林冲前辈,应该旗鼓相当。书中正面写王进的武艺,是在史家庄和史进的一场交手,非常精彩。史进由“七八个有名的师父”教导,在当地无人可比,比较骄狂。当听到王进说自己使得只是“花棒”时,史进大怒。在后文说到史进的启蒙老师是走江湖买药的打虎将李忠,在梁山上武艺属于二流偏下,李忠的武艺正是中看不中用。当然,史进很好学,有悟性,当初和王进交手的时候,水平应该在李忠等师父之上了。王进只一棒便把史进打翻,并且让狂怒的史进心服口服,可见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当史进学艺半年之后,王进看史进已经学的精熟,就告辞走了。 而王进的徒弟史进,曾经和鲁智深在赤松林正面交手,二人打了将近二十回合不分胜负。当时鲁智深饿肚子,实力打了一些折扣。具体有几分折扣?我们可以比较下吃饱饭前后鲁智深和崔道成的交手情况。饿的发慌的鲁智深十四五个回合败崔道成,吃饱肚子之后的鲁智深八九回合战败崔道成,也就说和史进交手的时候,大概可以发挥十分之六的功力。这样看,史进的功夫就比鲁智深低一个档次,属于一流角色。在水浒排座次的时候,史进名列二十三,马军八彪将之一,和杨志、索超难分伯仲。
徒弟如此英雄,师父当然更高一筹。当然,王进有好武艺,并非就一定要上梁山。 王进也受到了高俅的逼迫,但是和林冲不同。林冲先是带刀进入白虎节堂,后来杀死陆虞侯等人,又有火烧草料场的罪名,已经是泼天大罪,罪无可恕。鲁智深杀人之后,无路可去,只能选择出家,当出家之后得罪了高俅,连寺庙都无法保护周全的时候,只能选择上二龙山。而王进不过是怠慢了高俅,高俅要找茬给王进穿小鞋而已。即便从高俅发出的抓捕文书看,王进也只是逃跑军人而已。史进在杀人之后,没有去少华山落草,选择寻找师父王进。只要有一丝活路,大部分人都不会主动上梁山
还有,王进有可去之处,那就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之处。
王进得罪了高太尉,知道呆在东京迟早会被高俅整死,于是选择逃跑,天大地大,逃到哪里呢?在边疆陕西延安府有个有名的老种经略相公(就是鲁智深就出身此人门下),威震边关,不惧高俅。老种经略相公门下有不少军官和王进有交情,前去投奔的话,倚仗自己的本事,足可以安身立命。后来,史进犯了国法之后,也想去寻早王进,投靠老种经略相公,还要凭自己的武艺讨个出身,求半世快活。 王进结局如何?书中写史进去延安府寻找王进,却没有找到。估计王进已经随军作战去了,或者迁移到别处驻守了,无论如何,至少是不会有生命危险。
当鲁达打死郑屠之后,渭州的府尹不敢擅自决断,跑去请教小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表面上要求府尹依法办事,其实以老种经略相公相公来压府尹,并且说即便是定了罪,也应该先禀告老种经略相公,万一边关紧急,要不到人就不好了。可见,就算是真的犯了杀人大罪,只要老种经略相公点头,完全可以赦免。何况王进只是怠慢了高俅,到了延安府之后就该不会有危险了。 而王进更是一个大孝子,只要母亲在,绝对没有可能落草为寇。
在书中,短短半回文字,王进开口“母子”,闭口“子母”,一共有十九处。当知道是高俅刁难自己的时候,母亲告诉王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王进立刻说“母亲说的是”。到了史进家借宿,因为母亲心口疼,就多呆了几天,于是遇上了史进。为了让母亲好好修养,王进答应留下来教史进武艺。当母亲病好时,又提出要去延安府讨个出身。于是,王进依旧挑担,母亲骑马在前,子母二人离去。
数数梁山好汉上梁山时的家庭情况,史进父母双亡,鲁智深光棍一人,林冲家破人亡,杨志也是孤身一人。有家的也有,比如宋江,比如李应,但宋江李应上山都是在梁山强大之后,不像史进等人属于无奈之下,只能落草。 王进相比众人,有母亲的牵绊,只要母亲在世,没有任何可能上梁山。
另外,王进也缺少梁山好汉敢作敢当的英雄气质。
林冲可以说是公认的能忍的人,当高衙内调戏他老婆,林冲忍了;当高俅白虎节堂诬陷他行刺,林冲忍了;当刺配沧州,林冲还忍了;当野猪林,二解差要杀他,林冲继续忍了。当火烧草粮草,知道仇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林冲爆发了。
林冲说“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一旦不再忍的林冲,变成敢作敢当的猛张飞,于是火并王伦就在情理之中。 可是王进呢?当知道是高俅刁难自己,王进先就叹气,说“俺的性命今番难保了”,林冲受辱至少还知道挥舞起拳头,王进可好,一开始就认栽,完全没有反抗的迹象。回到家中和母亲说起这件事,母子抱头痛苦。王进母亲六十多,王进也奔四的人了,此时痛哭就有些没有男子气概了,可见王进性格偏向于保守懦弱。这样的人,是没胆子杀人放火,落草为寇的。 王进是东京80万禁军教头,在经济上应该很富裕,隐居后完全能够颐养晚年、孝敬母亲,甚至娶妻生子。从史进的武艺上看,王进的水平应该不低于林冲林教头,至少比林冲全面,完全有能力排在梁山五虎将之列,《水浒》用事实告诉读者,不是所有好汉都要造反上梁山,那是一个最愚蠢的想法。
当一个顺民比招安报效国家更重要,王进的选择远比梁山108将的选择高明的多。王进的出路是作者为梁山好汉安排的理想出路,是梁山好汉的最好归宿,是对梁山好汉十损八九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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