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海峡在眼前,小灯楼角在眼里。
灯楼角地方不大,但占尽地利。它横扼琼州海峡之咽喉,自古就是中国黄金海道交通要冲。灯楼角的历史很厚重,名字、叫法也很多,有人叫“极南”,有人叫“极地”,还有人叫滘尾角、南望角、难忘角。这些名字听起来很土,但很亲切。
灯楼角没有楼只有塔。塔有旧塔新塔。旧塔为法国殖民者所建,遗址尚存。新塔呈六角菱形,塔身蓝白色。塔身前有纪念碑,铭刻60年前的半岛风雷。1950年3月,解放军就在塔前誓师,横渡海峡,直取海南,打响了解放宝岛的第一枪。灯塔因此而成了渡琼作战的首发地。塔顶装有高亮度标灯、全天候应答雷达。那束“喾尾祥光”照亮了历史,照亮了琼州海峡,也照亮了北部湾。
登塔俯瞰,但见灯楼角状如犄角,自北向南楔入琼州海峡。楼角与大海的相接处,竖立着一块雕刻有“分水线”三个红色大字的大青石。青石旁有情侣在照相,有渔姑在刨螺,欢笑的声浪传得很远。
角尖上,漂浮着一片“柳叶沙洲”。沙洲两头尖,中间大。来自琼州海峡的潮水和来自北部湾的潮水在沙洲上激情碰撞,形成一条波涛澎湃的白色分水线。分水线左蓝右黄,泾渭分明。这就是北部湾与琼州海峡的分水线,也是全国独一无二的海上分水线。
浪逐浪,潮叠潮,风推潮高,两股奔腾汹涌的潮水从不同方向迅疾地涌来,猛烈地撞在一起,飞溅出奇特的“十字”排浪。“排浪”翻腾十里,声若巨雷。
分水线既神秘又神奇。它每天向世人展示的身姿都不一样。它每天的“身形”都会随潮水、海风的变化而变化。
灯塔鼓满海风,海风鼓满渔船。趁风吹东南,潮水高涨,我们跳上小舢板,“突突突”地向“柳叶沙洲”驶去。伫立船头,南海的碧波、琼州海峡的细浪、北部湾的急流尽收眼底,半岛渔姑的姑娘歌也从云霞间传入耳鼓。小舢板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滑行,身随船飘,感觉恰似飞鸿凌波,鱼翔浅水,奇妙无比。小舢板迎风犁浪,惊起两行水鸟。转入沙洲嘴处,海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起了巨浪。漩涡中的小舢板,时而波峰,时而波谷,时而逐流于海平面。我们打心眼里发怵,牢牢地扣住船舷。撑船的“海佬”奋力划桨,左冲右突,竟然穿越了巨浪区。驶抵“柳叶沙洲”尾处,狂风突然停了,巨浪也息了,大海又恢复了平静。
沙洲像柳叶,似金簪,如海马,沙如银积,光彩激射。我们弃舟登岸,但见沙洲上布满了玲珑奇巧的海贝和千姿百态的红珊瑚,沙洲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蔚蓝。静立沙洲上,我们听到了沙子发出的奇妙的声响,看到了两水交织成分水线的神奇,见到了两水互拍成“十字浪”的雄壮。
两水拍沙洲。琼州海峡的海潮从东来,北部湾的海潮从西来。风推浪,浪逐风,两股海潮与海风交织在一起,犹如闷雷似地滚来。霎时间,潮峰从眼前呼啸闪过,在“柳叶”洲头激情相碰。两股潮在相碰的瞬间,激起一股“十字浪”,高达数丈,浪花飞溅,煞是壮观。两股潮水交汇时,像一对兄弟交叉拥抱,合二为一。
风从海上吹来,浩浩荡荡。沙洲“形”随风动,“身”随浪走。在沙洲上,我们亲眼目睹了“柳叶沙洲”在风中变大、在潮里变小。琼州海峡半年潮西,半年潮东。分水的“柳叶沙洲”也会随海潮的变化而左右摆动,东挪西走,当地人称之为“鲤鱼摆尾”,视之为吉祥之兆。
“柳叶沙洲”两边水流相对,水色相异,水温也相差较大。分水线以东白浪滔天,分水线以西风平浪静。我们坐在礁石上,将脚伸向两片海,突感一脚热一脚冷。一问方知,这与洋流和季风有很大关系。冬季,东北季风吹动海水沿着逆时针方向转动,北部湾海面温度约20摄氏度;夏季,西南季风推动海水形成一个方向相反的环流,北部湾海水温度升高至30摄氏度。而南海是中国海区最暖和的海洋,温差小,一整年表层海水温度是25摄氏度到28摄氏度。
一脚踏两海,一脚热一脚冷。我们惊呼神奇:“真有点像海上‘中英街’,一片海两重天哦。”
我们脱鞋赤脚在沙洲上漫步,但分不清是在北部湾的海中走,还是在琼州海峡的海中走。虽然时值初冬,但我们一点不觉得冷。温暖的风吹绿了冬季的琼州海峡,吹暖了冬季的“柳叶沙洲”。那股激浊扬清的海潮也像是从海里,从天上,从地下,从风中一起涌来,激情冲刷着这片“柳叶沙洲”。在沙洲上凝望着一碧万顷的南中国海,我们听到了横扫九州的滚滚春雷。
沙洲闪耀着光芒,浪花跳动着快乐。在“柳叶沙洲”举目远眺,但见峡北白帆点点,沙鸥翔集;峡中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峡南高楼林立,一派繁华。近景、中景、远景构成了一幅“海市蜃楼”般的迷人美景!
其实,最美风景不在远方,而在心上。内心有景,就处处是景呀!
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一朵大乌云飘来,天空就下起了雨。风雨过后,天边又突然泛出一道绚丽的彩虹,像是一座巨型的拱桥横跨在琼州海峡上空。此刻,我突发奇想:如果这道彩虹是座真桥,能将这儿的灯楼角,与海南岛的天涯海角、台湾岛的鹅銮鼻连结起来,该多好呀。如果这道彩虹是座真桥,能将这三个并称为中国陆地的“南三端”焊接成“天上街市”,让人们朝发夕至,共荣共生,那又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