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原是由于家道艰难才被老子娘卖到贾府做丫头的,所以,初到贾府,袭人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谁也靠不了。她在贾府的处境,比起鸳鸯、司棋这些父母都在贾府“家生女”,更加艰难。所以,为了在侯门深似海的贾府生存下去,袭人只能靠自己。书中说袭人服侍主子尽职尽责:服侍贾母时,心中只有贾母;服侍宝玉时,心中只有一个宝玉。其实,袭人要想在贾府熬出个人样,也只能凭借自己的“忠诚”打动自己的主子,她似乎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因此,她对主子的“忠诚”,其实带有先天的功利色彩。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花袭人的“忠诚”还是慢慢地得到了主子的回报。她原是贾母身边的丫头,因为服侍得贾母好,后来贾母就把她给了宝玉使。可以说,袭人从贾母身边调到宝玉身边,是她个人命运的一个转折,一个契机,至少,在她自己心里,她觉得能够在宝玉身边服侍,是她个人命运的一次大转机。她最终的目标是宝玉的“二姨娘”,虽然名分上依旧是奴才,但在那些丫鬟面前,已经是主子了,这也是袭人在贾府所能预见的最高地位,这样的地位对袭人这样的奴婢来说也许是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达到的,所以袭人自然趋之若骛。
袭人不仅在心里有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而且敢于大胆地一步步付之行动。细看袭人在贾府里的所做所为,真有点像贾府袭人版的“宫心计”,真可谓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袭人虽然不懂棋艺,但她在贾府却下了三步绝世“好”棋。
她的第一步棋就是要想法得到宝玉的宠爱。为了得到宝玉的宠信与珍爱,她甚至不惜献出自己少女的贞操。古来女子以娴静为美,以淫为首恶。可袭人管不了这么多,她打着“素知贾母已将自己给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的旗号与宝玉行云雨之事。其实从第78回贾母的话中可以知道,贾母心目中的宝二姨娘的人选应该是晴雯,袭人的那套说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和宝玉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她的胆子就渐渐地大了起来,时时处处俨然以宝玉未来的“二姨娘”自居,和宝玉以“我们”相称,所以,才会被晴雯抓住她的“小辫子”,说她“正经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那里就称上我们来了”。为了独占宝玉的“宠爱”,她甚至以“赎身回家”来威胁宝玉,以达到宝玉对她死心塌地的目的,如此心机深厚,与她外表给人的“粗粗笨笨”判若两人。
袭人的第二步棋走得更加勇决和果敢。她知道,要想顺顺利利当上梦寐以求的“二姨娘”,光得到宝玉的“宠爱”还远远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得到未来“婆婆”王夫人的认可。在贾政毒打宝玉之后,王夫人正在为宝玉的前途忧心忡忡的时候,袭人认准了这一良机,适时大胆地向王夫人进言,她说:“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先向王夫人指出事态的严重性、紧迫性,而后,又向王夫人提出了具体解决的方案,袭人说:“希望太太怎么变着法,把二爷搬出大观园。” 言语之中,一派拳拳为宝玉前途做打算的“忠诚”之心,把王夫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王夫人当即向袭人保证绝不辜负她。紧接着,王夫人赏给她两个菜,这是小事;再紧接着,就命令王熙凤把袭人的工资增加一倍半,而且是从自己的分例里拨给袭人的。至此,袭人算是彻底得到了王夫人的认可,她的“二姨娘”的梦想似乎也只剩下时间问题而已。
但光有王夫人的认可还不够,袭人又下出了她在贾府的第三步棋,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这一步走得更加狠辣,有点“血雨腥风”的味道。她为了扫清自己当“二姨娘”道路上的嶂碍,不惜向王夫人告密,揭发自己的竞争对手晴雯的“罪行”,最终导致晴雯被赶出贾府,抱病而亡。其实,晴雯除了生得比别人妩媚一点,和宝玉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她自己,和宝玉早就滚过了床单,这真有点“恶人先告状”的味道。所谓“袭人”,原来就是这样在背后“袭击”自己的姐妹,可见“袭人”并不单指“花气袭人”,还指她惯于算计别人的心机。
但最终,她的“二姨娘”的梦想还是随着贾府的覆灭烟消云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合该她命运不济。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这就是曹雪芹对袭人的判词,一个“枉自”,一个“空云”,基本亮出了曹公对袭人其人虚伪假仁义本性的一种嘲讽。而在贾府大厦将倾之时,她的“二姨娘”的梦想彻底沦为泡影,她又审时度势地抛弃了困顿之中的宝玉,嫁给了戏子蒋玉菡,更让人看得心寒。虽然我们现在看不到曹雪芹的真版《红楼梦》袭人的结局,但从“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的判词来看,我们基本可以知道——袭人在贾家落难的时候是没有守在宝玉身边的。可见,袭人对宝玉的爱远没到义无返顾的地步。说到底,她爱宝玉,不过是爱宝玉的富贵荣华,如此而已。(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