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下了夜班,储备食物和水,等待看世界杯比赛,这是我前一阶段典型的生活状态。
昨天此时,老家的发小发来微信:“干嘛呢,有空聊聊。”这家伙在老家搞建筑工程,这时肯定是刚从酒桌奋战下来。我随口回道:“准备看球。”“啥球?”“世界杯啊!”“哦,足球啊。我不看,也不太懂。”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在看世界杯啊,我们是不是被周围密集的世界杯信息给骗了。至少在我老家的县城,可能没有这么浓烈的世界杯氛围。否则,我的朋友整天混迹在四线城市交际圈,不可能完全无感。
想想也是,那时候的家乡没有绿茵场,只有麦田、青纱帐,玩的也是陀螺、铁环、黄土场的篮球。我和这位发小共读小学中学,一起逃学、疯玩、偷鸡摸狗,但共同的记忆没有足球。
第一次看球,是高考后的夏天,一个见过大世面的长辈送我来北京上学,在宾馆里看的那一年的世界杯。长发飘飘的巴乔让我从此爱上足球,成了四年一度间歇性发作的伪球迷。我依然记得那位长辈的话,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看球。大学四年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在那里我找到了很多同类。
虽然世界杯决赛圈没有中国队,虽然白天不懂夜的黑,但这个月我们仍时时处处被世界杯包围。媒体、网络和社交工具都被比赛刷屏,我们对内马尔、梅西、C罗的了解,超过了我们周围的同事亲人。从元首政要到白领屌丝,似乎人人都在看球。有人为了看球毅然辞职,有人因为评球夫妻反目。如果你不看球,见了人都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不过,李普曼的“拟态环境”理论告诉我们,媒体和你周围的环境所呈现的图景,可能并不是世界原本的样子。也许我们只是被这种氛围骗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在看世界杯。
至少,我老家的乡亲可能顾不上看世界杯。每年的六七月份,成熟的小麦,一天一个样,农时瞬息万变,亟待颗粒归仓。
数以亿计的进城务工人员,看球的估计也不多。多年前有一篇著名特稿叫《无声的世界杯》,讲的是几个农民工在大都市的露天屏幕前冒雨看球的故事,曾经感动了无数人。这个新闻史上著名的场景,与其说证明了足球超越国界的魅力,不如说反映了一些群体精神生活的匮乏。
当然,还有周围那些为我们服务的人,地铁里的司机、安检员,餐馆的服务员,深夜赶工的装修工人,可能都无法坐下来看一场球赛。
足球是男人的运动,女人永远是球场上最大的动力,可惜很少能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女球迷,更不要奢望涌现出风靡世界的“乳神”里克尔梅。
孩子们,足球的未来,都在忙着复习、高考、上辅导班,有几人真正喜欢看球,或者能经常到操场、空地上踢一场野球。
即便是每天点灯熬油看球、评球、出专刊的新闻民工,也很难说在“享受足球的乐趣”。这只是工作,或者为了增加谈资,供交流或者装×用。所谓伪球迷,大抵是指他们。一言以蔽之,中国球迷大多是“动嘴不动足”的看客。
近期的《经济学人》以它惯用的幽默手法调侃,这个星球上只有三个国家没有被足球改变,美国、印度和中国,前者有人踢没人看,后二者是有人看没人踢。在我们看来,这当然是“高级黑”,但显然也被“中国到处是球迷”的假象误导了。如果真有这样深厚的足球基础,为什么足球水平一直上不去呢?中国有那么多人,哪怕有极少数爱看球的孩子,单纯因为热爱而开始自己的足球生涯,按概率也该出几个梅西、内马尔了吧。
当然,世界杯还是极好看的,纯粹的足球是快乐的。世界杯不是足球的全部,别忽视了世界杯之外的世界;运动是快乐的,生活是丰富的,中国足球还是有待进步的。